江知梨的轿子刚停稳,陈家前厅的哭声就弱了下去。她没急着下轿,只掀开帘子一角,看见几个仆妇站在门口张望。她们脸上有慌乱,也有藏不住的好奇。
她走下轿时,云娘递来披风。她没接,径直往里走。
前厅灯火通明,柳烟烟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额上覆着湿帕。陈明轩坐在一旁,手背上有抓痕,眼神发直。陈老夫人站在边上,见江知梨进来,立刻开口:“你总算来了!这事你怎么看?”
江知梨没理她,走到榻边看了看柳烟烟。
“说怀了孩子?”她问。
柳烟烟闭着眼,声音微弱:“我……我真有了身孕,昨夜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见红……是他打的……”
她说着,抬起手,掌心有一道血印。
江知梨低头看那血印,又看她手腕。她的袖口松了,露出一截手臂,皮肤白得不自然。
“请大夫了吗?”江知梨问。
“请了。”陈老夫人抢话,“可大夫说脉象虚浮,看不出真假。”
江知梨转头看向门外站着的一个小厮:“去把府里的老稳婆叫来,再带两个干净妇人,进屋查验。”
“是。”小厮应声而去。
柳烟烟猛地睁眼:“你要做什么?”
“查清楚。”江知梨看着她,“若真有孕,我自会替你做主。若没有……你也别怪我不念旧情。”
陈明轩突然站起来:“你什么意思?她都这样了你还怀疑?”
“我只信证据。”江知梨盯着他,“你动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一个未落胎的孩子,经得起你那样摔?”
陈明轩语塞。
片刻后,稳婆带着两人进来。江知梨退到一旁,靠墙站定。她不动,也不说话,只目光扫过屋里每个人的神情。
稳婆查验完,低头写下结果。江知梨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抬手将它收进袖中。
“如何?”陈老夫人问。
江知梨没答,反而问稳婆:“你行医多少年了?”
“回夫人,三十七年。”
“签了字,按了手印,敢不敢当众念?”
稳婆点头,展开另一张纸:“经查,柳氏并无妊娠之象,子宫如常,血迹为外敷胭脂所染,非产道出血。”
屋里一下子静了。
柳烟烟猛地坐起:“胡说!你收了谁的钱?竟敢污我清白!”
“你说谁污你?”稳婆脸色涨红,“我行医四十年,从没写过假证。你要不服,再请三个大夫来验,我愿立生死状!”
江知梨这时才开口:“你装柔弱,装可怜,我都忍了。可你骗不到我头上。你根本没怀孕,却想用假孕逼陈明轩扶正,是不是?”
“我没有!”柳烟烟尖叫。
“那你身上的药味是怎么来的?”江知梨往前一步,“我刚才闻到了,是益母草混着红花熬的汤汁。这药能催经,也能让人误以为是流产征兆。你喝了吧?还特意涂在衣裙上,好让别人闻到血腥气。”
柳烟烟往后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认?”江知梨冷笑,“那我再说一件。你房里有个青瓷瓶,瓶底刻着‘神女引’三个字。昨夜有人看见你对着瓶子跪拜,嘴里念着‘赐我命格,换她气运’。那东西不是凡物,是你用来夺人生机的邪器吧?”
柳烟烟脸色骤变。
江知梨不再看她,转向陈老夫人:“母亲,这事您打算怎么收场?纵容外室假孕骗产,传出去,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陈老夫人嘴唇抖着:“这……这丫头一向老实,怎么会……”
“老实?”江知梨打断,“她上月偷拿陈家账册去城西当铺抵押,换了二十两银子买药。前日又让丫鬟去药铺打听堕胎方子。这些事,您都不知道?”
陈明轩终于反应过来:“你骗我?”
他冲过去抓住柳烟烟的衣领:“你说你有了我的孩子!你说你要替陈家续香火!我娘都答应让你进门了,你居然骗我!”
柳烟烟挣扎着:“我是为你好!你不争气,没人看得起你,我只好自己想办法!”
“你住口!”陈明轩扬手就是一巴掌。
江知梨没拦。
她只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云娘带着四个粗使婆子进来。
“把人带走。”江知梨说,“关在柴房,等官府来人处置。”
“你们敢!”柳烟烟嘶喊,“我背后有人!你们动我,会有报应!”
没人理她。婆子们架起她就往外拖。她一路踢打,发簪掉了,鞋也掉了一只。
陈明轩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陈老夫人颤声问:“这事……要不要报官?”
“当然要。”江知梨看着她,“假孕骗产,意图谋夺家业,已是重罪。更何况她还私藏禁药,勾结外人。这种事,不严办,以后谁都敢来陈家撒野。”
她说完,转身往外走。
云娘跟上来,低声问:“真的报官?”
“不报。”江知梨脚步未停,“官府不会管这种家事。我说报官,是吓她。她现在怕了,才会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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