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跟在江知梨身后,脚步比昨日稳了许多。他不再低头走路,目光落在前方,肩背也挺直了。两人从码头回来后没再说话,但气氛变了。
马车停在侯府侧门,云娘早已候着,见他们下车,快步迎上来。
“夫人,周伯已在偏厅等您。”
江知梨点头,没多问,转身看向沈晏清,“走。”
沈晏清皱眉,“谁是周伯?”
“你小时候常去马场玩,有个老仆人总给你牵马。”她边走边说,“后来你出事,他被赶出府,这些年住在城西破庙里。”
沈晏清脚步一顿,“我腿伤的事……和他有关?”
“他说他知道真相。”
沈晏清没再问,跟着她穿过回廊。偏厅门开着,一个佝偻身影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手里拄着一根旧拐杖,衣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江知梨进门便站定,“周伯。”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落在沈晏清脸上。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三少爷……长高了。”
沈晏清站在原地没动,“你认识我?”
“怎会不认识。”周伯低下头,手紧握拐杖,“那年您摔下马,是我背您回的府。可第二天,我就被逐出家门,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江知梨坐到桌边,“你说当年三少爷的腿伤不是意外。”
周伯点头,“不是。”
屋内静了一瞬。
沈晏清终于迈步上前,“你说清楚。”
“是族老动的手。”周伯抬头,盯着他,“您记得那天去马场,骑的是哪匹马吗?”
沈晏清皱眉,“一匹枣红马,性子烈,我不该碰的。”
“那是假话。”周伯摇头,“您原本骑的是白马,温顺得很。可临出发前,有人换了缰绳,还在马鞍底下塞了铁钉。马跑起来,钉子刺进马背,它才突然发狂。”
沈晏清呼吸一滞,“谁换的?”
“我看见了。”周伯声音低下去,“是族老身边的小厮,叫阿福。他拿着新缰绳来,说是给您换的,说是更结实。我当时觉得不对,可没拦住。”
江知梨插话,“族老为何要害他?”
“争权。”周伯苦笑,“侯府分产,三少爷若残疾,继承份额就得重分。族老想让自己的儿子顶上来,可您身体好好的,轮不到他们开口。只有您倒下,他们才有机会。”
沈晏清脸色发白,“就为了这点银子?”
“不止银子。”周伯看着他,“您父亲留下的兵符,只有嫡亲子嗣能接。您要是废了,兵符就得由族老代管三年。这三年,他就能调动城外那支私兵。”
沈晏清猛地抬头,“私兵?我父亲何时有私兵?”
江知梨眼神一沉,“先别问这个。”
她转向周伯,“你有证据?”
“有。”周伯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打开后是一截断掉的缰绳,边缘已经发黑,“这是当时我偷偷收起来的。铁钉还在上面,能看出是人为嵌进去的。”
他又拿出一张纸,“这是当年马厩守夜人的证词。他亲眼看见阿福半夜溜进去换东西。但他第二天就失踪了,家人说他去了外地,可没人见过他。”
沈晏清接过那截缰绳,手指碰到铁钉时抖了一下。
“那……我母亲知道吗?”他低声问。
周伯沉默片刻,“夫人当时病重,根本没人告诉她。等她知道您摔了,人已经被抬回府。族老对外说是您自己逞强,骑烈马出的事。大夫也这么说,因为……他们收了钱。”
沈晏清攥紧了缰绳,“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您那时才十七。”周伯叹气,“刚摔下来的时候,疼得昏过去好几次。醒来只问马怎么样了。没人忍心告诉您真相。”
沈晏清站着不动,手里的缰绳越捏越紧。
江知梨起身走到他身边,“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他声音很轻,然后抬头看她,“娘,我要去找族老。”
“你现在去,他会认?”江知梨反问,“你拿这截缰绳给他看,他会说是你栽赃。那个守夜人早没了踪影,阿福也不知去向。你空口无凭,只会被当成疯子。”
“那我该怎么办?”
“你想报仇,就得让他自己露出破绽。”她盯着他,“他敢做一次,就不会只做一次。他以为你废了,不会再查。可你现在醒了,他会慌。”
沈晏清咬牙,“我不想再等。”
“等一天,和等十年有什么区别?”她语气冷,“你急着冲过去骂他一顿?打他一顿?然后被他反手按住,说你疯病发作?你要的是翻案,不是泄愤。”
沈晏清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火。
“好。我不急。”
江知梨点头,“先把身子养好。你能走,能站,能站到他面前,就是最好的刀。”
周伯忽然开口,“还有一件事。”
两人看向他。
“当年您摔下马后,府里来了个游医,说是专治跌打损伤。他给您扎了三天针,之后您的腿就再没好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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