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把那封从边关来的信烧了后,坐回案前。烛火跳了一下,她抬手拨了灯芯,动作很轻。
云娘已经出去安排人守医馆的事。屋里只剩她一人。她没再写信,也没叫人,只是盯着桌面出神。
心声罗盘今日第三段念头刚响——“清流欲动”。
四个字,和昨日第一段一模一样。但她知道,这不是重复,是确认。
她起身走到柜边,打开暗格,取出一块布包。里面是一叠名册,纸页泛黄,边角磨损。这是她父亲在世时留下的门生录,上面记着当年清流派中哪些人受过江家恩惠。
她翻到中间一页,指尖停在一个名字上:裴元礼。
此人曾任御史台主簿,因直言进谏被贬外放十年。先帝驾崩前才调回京,如今任大理寺少卿。位不高,但说话有分量。更重要的是,他儿子娶了江家远房表亲的女儿。
她提笔写了第五封信。
内容只一句:“旧事可查,新局将起,君欲何为?”
落款没有署名,只在火漆上按了个指印。这个指印形状特殊,是江家嫡系传信独有的标记,外人仿不来。
她把信交给刚回来的云娘。
“送去裴府后门,交给一个叫阿福的门房。他认得这印记。”
云娘接过就要走。
“等等。”江知梨又叫住她,“你亲自去,等他看完信,看他怎么反应。若他问你是谁派来的,你就说——‘西街老宅的灯还亮着’。”
云娘点头退下。
江知梨重新坐下,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裴元礼、孙维安、赵明远、周承业。
都是清流派里有实权又未依附三皇子的人。她一个个圈出来,又划掉两个。最后剩下三人。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云娘,是周伯。
他进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脸色比早上更沉。
“裴大人回信了。”他低声说,“只有两个字——‘可谈’。”
江知梨没说话,把信接过看了眼,随手放在案上。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请您明日午时前,去城南慈恩寺后的茶庐一趟。他会带一个人同来。”
“谁?”
“孙维安。工部侍郎,掌管京畿河防与驿站调度。”
江知梨眼神一闪。
这个人选有意思。工部不涉军政,但掌控驿站,等于握住了消息传递的命脉。而且他一向以清廉自居,从不站队。
她问:“他为何肯来?”
周伯道:“听说他侄子前些日子被陈家的人打了,告到府衙没人管。后来是您让人送了药,又递了话,府尹才判了赔偿。”
江知梨轻轻笑了下。
她记得这事。不过顺手为之,没想到成了引子。
“好。我明日去见他们。”
“要不要带人?”
“不必。只说我一人去喝茶。”
“万一有埋伏?”
“不会有。”她说,“他们现在比我更怕乱。朝中有人想换太子,他们这些清流派首当其冲。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有退路。”
周伯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江知梨起身走到窗边。天已经黑透,院中树影横斜。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吹灭了灯。
第二日午时前,江知梨到了慈恩寺后巷的茶庐。
小屋临水而建,四面无遮。她进去时,靠窗的位置已坐着两人。一人五十上下,面容清瘦,正是裴元礼。另一人稍年轻些,穿青色官服,应是孙维安。
她走过去坐下,没说话。
裴元礼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变了。”
“人总会变。”她答。
孙维安没开口,只端起茶杯喝了口。
江知梨也不急,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半晌,裴元礼才开口:“你知道我们为何肯见你?”
“因为你们没别的选择。”她说。
两人皆是一怔。
她继续道:“太子若倒,三皇子登基,清流派不会得势。他需要的是能替他夺权的人,不是讲规矩的臣子。你们这些人,只会被踢开。”
孙维安放下杯子:“那你又能给我们什么?”
“保你们平安。”她说,“只要我不倒,你们就不会被清算。而且——”她顿了顿,“我能帮你们守住祖制。”
这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
祖制二字,重若千钧。
她又说:“北境军权在我子手中,商路由我三子把控,宫中有我女常伴贵人左右。你们缺的底气,我有。”
裴元礼声音压得很低:“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做一件事。”她说,“接下来几天,凡是有人私下串联,意图废立之事,你们记住名字,报给我。”
“然后呢?”
“然后由我来处理。”她说,“我不动声色,你们也照常议事。等风起时,我们一起出手。”
孙维安皱眉:“你不怕牵连?”
“我已经在局中。”她说,“柳烟烟背后的人是谁,你们心里清楚。前朝余孽未绝,他们想借清流之名行篡逆之事。你们若真想护朝廷纲纪,就该看清谁是敌,谁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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