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舟快马出城的第三天,江知梨收到了边关的第一封军报。
信上只写了八个字:驻守北岭,风雪难行。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指尖在纸角轻轻一折。这地方不该是他去的。他是新任游击将军,按理应坐镇中军,调度各营。北岭是前线哨所,三面环敌,补给艰难,历来是贬斥或排挤人的手段。
云娘端药进来时,见她还拿着那封信。
“将军那边……没事吧?”云娘问。
江知梨没答,只是把信放下,抬手摸了摸袖中的罗盘。
心声罗盘今日还未响。
她等。
直到午后,阳光斜照进屋,她正低头翻一本旧账册,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极短的声音:
“周猛是赵武远亲。”
十个字,断得干脆。
她手指一顿,随即合上账册,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周猛书房有家书,提及赵武。”又加一句,“查其兄往日通信,必留痕迹。”
她将纸折成小笺,唤来府中信使。
“连夜送往边关,亲手交到沈将军手中,不得经他人之手。”
信使领命而去。
——
北岭营地,风如刀割。
沈怀舟掀开帐帘走进主帐时,副将周猛正坐在案前烤火,手里捏着一块干饼慢慢嚼。
“回来了?”周猛抬头,语气平淡,“巡查如何?”
“三处了望台都缺人。”沈怀舟脱下披风,搭在架上,“雪堵了通道,粮车至今未到。”
“我也着急。”周猛摊手,“可这是军令,你也知道,上面不拨人,我也没法子。”
沈怀舟站着没动。
他不是第一天带兵,也清楚这种安排意味着什么。一个新将刚升职就被派到最险的据点,没有援兵,没有补给,若真遇敌袭,死伤不论,事后还能落个“指挥不当”的罪名。
他本以为这是守旧派的惯用伎俩,打压新人。可昨夜有人悄悄告诉他,周猛曾在酒后骂过一句:“姓沈的不过靠家里撑腰,也配骑在我头上?”
这话传得蹊跷,但他说不清哪里不对。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递上一封密信。
“京城来的,指明您亲启。”
沈怀舟拆开一看,眉头微皱。
纸上只有两句话。
他反复看了几遍,目光渐渐沉下来。
“怎么?”周猛凑过来,“京里有事?”
“没什么。”沈怀舟收起纸条,塞进贴身衣袋。
周猛眼神闪了一下,又坐回去。
“今晚风大,你早些歇着吧。”他说,“明早还得去东坡查防务。”
沈怀舟点头,转身要走。
“对了。”周猛忽然叫住他,“你要是觉得这里太苦,可以向主帅请调回中军。毕竟……你母亲在京中说得上话。”
沈怀舟停下。
他缓缓回头,看着周猛。
“你觉得,我是靠家里上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猛笑了下,“但你也别怪我说直话。像你这样出身好、背景硬的,总有人替你铺路。不像我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步错,就没了。”
沈怀舟没反驳。
他只是说:“明天我去东坡,你不必跟。”
“那你小心点。”周猛耸肩,“那边最近不太平。”
——
次日清晨,沈怀舟带了两名亲兵出发。
风雪比昨日更大,山路几乎被掩埋。他们牵马步行,半个时辰才到东坡哨所。
一切如常。
他检查完防务,让亲兵先回,自己独自沿着山脊走了一圈。
回到营地已是傍晚。
他没进自己的帐篷,而是走向周猛的主帐。
帐内无人。
火盆还在烧,案上摆着半碗冷粥和一本翻开的兵册。
沈怀舟站在案前,目光落在角落的一个木匣上。
那匣子不大,锁扣老旧,却擦得很干净。
他打开随身包袱,取出江知梨的那张纸条,再次展开。
“周猛书房有家 书,提及赵武。”
他盯着“书房”二字。
这里是前线营地,哪来的书房?但这帐中陈设整齐,木匣放置讲究,显然是周猛最重视的地方。
他伸手打开木匣。
里面叠放着几封信。
最上面一封,信封上有熟悉的字迹——正是赵武的笔风。
他抽出信纸,快速浏览。
“弟:家中老母已安顿妥当。你若能在军中立功,将来也好接她进城。赵氏一族虽败,血脉未绝,望你谨记身份,莫忘大志……”
信末署名:兄 赵文。
沈怀舟呼吸一滞。
赵武是前朝余孽首领,已被通缉多年。而周猛,竟与其兄有书信往来。
他继续翻看其余信件,发现其中一封提到北岭地形、兵力分布,甚至标注了“粮道薄弱处”。
最后一句写着:“若有机可乘,可借外力除之。”
除谁?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帐外传来脚步声。
沈怀舟迅速将信放回原位,木匣归拢,刚退到帐门边,周猛掀帘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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