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回到府中时,天已近午。她没去正厅,径直回了后院小厨房。
灶上还温着一锅粥,是沈棠月早上熬的。云娘说小姐天不亮就起来忙活,怕凉了又热了一遍。
她揭开锅盖,米粒已经煮得化开,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星。她舀了一勺,吹了口气,喝下。
味道偏甜,糯米放多了。
她放下碗,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沈怀舟站在门口,铠甲换了常服,手里提着个布包。“母亲,我给您带了些药材。军中医官新配的补气方,说是您这阵子累着了,该调养。”
他把布包装在桌上,没敢坐。
江知梨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学会管这些事了?”
“前些日子您咳得厉害,夜里我也听见了。”他声音低了些,“那时候我才明白,您不是铁打的。”
她没说话,只把药包打开看了看。
都是些常见的参片、黄芪,配伍还算妥当。
“你三弟知道你拿这个来?”
“他知道。他还说,您要是不肯用,就掺进粥里。”
她抬眼看向门外。
沈晏清正从游廊走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走到门口才停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若您不愿喝药,可以换成食疗方。我已经让厨房改了菜单。”
他说完,把册子递进来。
上面列了七日膳食安排,每日三餐都写了食材和功效。最后一行写着:**忌辛辣,宜静养**。
江知梨翻完,放在一边。“你们一个两个,倒比我还会操心。”
“我们只是……不想再让您一个人扛。”沈晏清说。
这时沈棠月也来了,手里端着个小碟,里面是几块桂花糕。“娘,这是我跟厨娘学的。她说火候最难掌握,我试了三次才成功。”
她把碟子放在桌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江知梨。
江知梨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甜度刚好,松软不黏牙。
“不错。”她说。
沈棠月立刻笑了,坐在她旁边。“我还想学做药膳。三哥说您最近睡得不好,可以用酸枣仁炖汤。”
“你想做的,我都准。”江知梨看着她,“但别耽误功课。”
“我没耽误。”她急忙说,“账本我已经看得懂了,昨天还发现一笔错账,是陈家旧人留下的。”
江知梨点头。“查出来就好。”
沈怀舟在一旁听着,忽然开口:“母亲,我今天不去营里了。我想陪您说说话。”
“你不去,军务怎么办?”
“我已经交代副将,有事让人快报。今天没什么要紧事。”
江知梨看了他一会儿,没拒绝。
四人便在小厨房旁的堂屋里坐下。地方不大,却比正厅更暖。
沈棠月跑去泡茶,沈晏清打开了随身带的折扇,轻轻摇着。
“母亲,”他忽然说,“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摔断腿那次吗?”
江知梨一顿。
那件事她记得。那时他才十岁,在马场被人推下马,腿骨裂了。她守了三天三夜,几乎没合眼。
“怎么突然提这个?”
“因为那时候我以为,您对我这么严,是因为我不够好。”他低头看着扇面,“现在我知道了,您是怕我出事。可我当时不懂,觉得您冷酷。”
“后来呢?”她问。
“后来我瘫在床上半年,您每天亲自喂药,连大夫都说不用这么细。可您还是做了。”他声音有点哑,“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能站起来,一定要让您过好日子。”
江知梨没动,也没说话。
沈怀舟接过话:“我也记得。有一年冬天,敌军突袭边关,我带兵迎战,您连夜写了三封信送到前线。信里没有一句叮嘱保重,全是战术推演。我当时还在心里骂您,说您连句软话都不会讲。”
他笑了笑。“等我打赢回来,才知道那三封信救了三千将士的命。”
“您从来不说疼。”沈棠月轻声说,“可我们都看见了。您手指上有针痕,夜里咳嗽不敢大声,怕我们听见。您明明那么累,还要为我们打算。”
屋内安静下来。
窗外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江知梨缓缓抬头,看他们三个。
一个在军中拼杀,一个在商场周旋,一个刚躲过情劫。他们都受过伤,吃过苦,可现在都坐在这里,说着过去的事。
她开口:“我不是不怕。我是不能怕。你们是我生的,我若退了,谁替你们挡?”
“可现在不一样了。”沈怀舟说,“我们能护您了。”
“我不需要你们护。”她说,“我只需要你们活着。”
“我们会活很久。”沈棠月握住她的手,“娘,您也要活久一点,看着我出嫁,看着三哥娶妻,看着二哥封侯。”
江知梨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怯懦,也没有怨恨,只有光。
她反手握紧女儿的手。“好。”
沈晏清忽然站起身。“我让厨房准备了饭菜,就在院子里摆了桌。天气暖了,您该多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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