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灰烬中归来 第88章 无声的牺牲

墙壁上的警告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短暂的休整时间，气氛比之前被猎食者追击时更加压抑。未知的恐惧，往往比已知的威胁更折磨人。

孙启明召集了还能行动的几个人——我、秦薇、小张，围在一起。赵毅负责警戒入口和大厅深处。

“墙上的信息，暂时保密。”孙启明声音低沉，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但眼神依旧坚定，“现在告诉其他人，只会引起恐慌，于事无补。”

我们都点了点头。在绝境中，保持队伍士气的稳定至关重要。

“但我们必须做出判断。”秦薇接口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探测器外壳上敲击着，“‘灯塔非灯’，如果陈默的线索是真实的，那么这警告可能意味着‘灯塔’并非我们想象中的安全避难所，而是有着其他含义，甚至可能是……陷阱。而‘净界欺骗’，可能指向总部陷落的真相，或者与‘灯塔’的性质有关。”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却让我们背脊发凉。

“那我们还去吗？”小张忍不住问道，脸上充满了迷茫。

孙启明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员们，最后落在我身边依旧昏迷的程野身上。

“我们没有选择。”他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留在这里，弹尽粮绝，迟早被耗死。退回总部区域？那里已经沦陷，净界学会和叛徒可能还在活动。只有‘灯塔’，是陈默用生命传递出的、唯一明确的方向。哪怕它是陷阱，我们也必须去闯一闯，或许里面有一线生机，或者……真相。”

他顿了顿，看向我和秦薇：“而且，程野的状态，需要更安全的环境和可能存在的、针对他这种状态的解决方法。‘灯塔’作为旧的观测站，或许保留着一些关于灰域和‘归来者’的档案资料。”

他的话点明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我们已无路可退，只能向前。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

“我同意。”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程野冰冷的手，“无论‘灯塔’是什么，我们都得去。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包括程野成为“钥匙”的秘密。

秦薇也点了点头：“我会继续分析沿途的能量数据和环境信息，尝试解读‘河下有眼’和‘归途在’的含义，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方针已定。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穿越这片能量乱流区，找到前往旧城区的出口。

秦薇的探测器在乱流干扰下效果大打折扣，只能大致判断方向。大厅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是唯一的路径。

“休息十分钟。然后，探索大厅深处。”孙启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队员们默默地检查武器，分配着最后一点食物和清水。气氛悲壮而决绝。大家都知道，下一次行动，可能又是一场血战。

我靠坐在程野身边，将最后一点水小心地润湿他的嘴唇。他无意识地吞咽着，苍白的嘴唇稍微有了一丝血色。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我多么希望此刻他能醒来，用他那平静却强大的力量，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大厅深处的赵毅突然发出了低沉的警告声：“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拿起武器对准黑暗。

黑暗中，传来一阵缓慢、沉重，仿佛拖着什么重物的脚步声。还有……一种低低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

不是猎食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准备战斗！”孙启明低吼，强撑着站到队伍最前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扭曲、庞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显露出轮廓。

当看清那东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的身体发生了严重的异变，半边身体覆盖着厚厚的、类似岩石的角质层，手臂扭曲变形，如同怪物的利爪。另半边身体则相对正常，但布满了诡异的紫色纹路，双眼一片浑浊，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他拖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斧，斧刃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凝固物和……新鲜的黏液。

他发出无意识的呜咽，歪着头，用那灰白的眼睛“看”着我们，充满了混乱和……饥饿感。

“是灰域深度侵蚀……幸存者异变了！”秦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这种程度的异变，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变成了只凭本能行动的怪物。

那异变体似乎嗅到了我们身上活人的气息，呜咽声陡然变得高亢而兴奋，拖着消防斧，加速向我们冲来！速度竟然不慢！

“开枪！”孙启明下令。

子弹打在他岩石般的角质层上，溅起火星，却难以造成有效伤害。只有打中他相对正常的部位，才能让他身体踉跄一下，流出暗紫色的血液，但无法阻止他的冲锋！

“小心！他的力量很大！”赵毅喊道，举起武器瞄准对方的头部。

然而，异变体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正面迎敌。他猛地将手中的消防斧投掷出来，巨大的斧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旋转着飞向我们身后的——伤员聚集地！

“躲开！”孙启明目眦欲裂。

但重伤员们行动迟缓，根本来不及躲避！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扑出，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最近的一名伤员！

是那个之前情绪崩溃过的小张！

噗嗤！

沉重的消防斧狠狠地劈砍了下来，没有砍中预定的目标，却深深地嵌入了小张的肩胛骨和胸膛！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小张！”我们失声惊呼。

小张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眼神迅速涣散。

那异变体见一击未中主要目标，发出愤怒的咆哮，再次加速冲来，目标直指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小张和旁边的其他伤员！

“拦住他！”孙启明红了眼睛，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身体挡在伤员前面，举起武器疯狂射击。

其他队员也拼命开火，子弹如同雨点般落在异变体身上，打得他身体不断颤抖，暗紫色的血液四处飞溅，但他依旧凭借强悍的防御力和混乱的意志，一步步逼近！

就在他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孙启明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微弱，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质感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锥子，猛地刺入了那异变体的头颅！

异变体前冲的动作骤然僵住，抱着头颅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浑浊的灰白眼睛里竟然流出了黑色的血泪！他身上的紫色纹路明灭不定，仿佛内部的能量平衡被这精准的一击彻底打破！

是程野！

他依旧没有醒来，但就在小张被重创、孙启明面临死亡的刹那，他那保护同伴的本能，再次被激发！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环境引导或屏障，而是更直接、更针对性的精神攻击！目标直指异变体那混乱脆弱的意识核心！

这精准的一击，为孙启明和其他队员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打他的头！”孙启明怒吼。

所有火力瞬间集中到异变体的头部！在失去了能量平衡和意识防御后，岩石般的角质层也无法抵挡如此密集的攻击！

砰！砰！砰！

异变体的头颅如同破碎的西瓜般炸开，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重重倒地，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了。

但没有人感到喜悦。

我们快步冲到小张身边。秦薇检查着他的伤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消防斧几乎将他斜着劈开，内脏严重受损，回天乏术。

小张躺在血泊中，眼神已经涣散，他看向我们，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被我用身体护住的、依旧昏迷的程野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猜疑，只剩下一种复杂的、如同解脱般的平静，然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

他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守夜人的誓言，也偿还了之前内心的动摇。

无声的牺牲，在这绝望的废墟中，显得如此沉重而悲凉。

我们默默地围在小张的尸体旁，脱帽致哀。悲伤和愤怒在胸中翻涌。

孙启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火焰。他看向大厅深处的黑暗，那里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整理装备，带上牺牲的兄弟……我们，继续前进。”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踏着同伴鲜血前行的、不容置疑的决心。

生存的代价，如此残酷。而前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