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灰烬中归来 第72章 分道与背负

干涸的“遗忘之河”如同天堑，隔开的不仅是两岸的土地，更是队伍原本就脆弱的联系，以及生存的两种可能。

风声在峡谷中呜咽，卷起尘土，也卷动着两岸人们心中的焦虑与茫然。

孙启明队长站在岸边，身影在巨大的天堑衬托下显得有些孤寂。他目光扫过对岸仅存的李响等三名队员，又缓缓收回，落在我们这边——包括我在内，还能行动的不足十人，且大多带伤，更重要的是，我怀中抱着彻底失去意识、存在根基都可能正在崩塌的程野。

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秒都沉重得让人窒息。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恢复了一名指挥官应有的决断，看向对岸：

“李响！”

“在！”对岸的李响立刻挺直了脊梁。

“我命令！由你暂时带领第二、第三小组剩余人员，”孙队的目光扫过李响身边的两人，声音透过风声，清晰而坚定，“继续执行原定任务！目标，‘灯塔’！寻找陈默，查明真相！如果……如果找到任何关于稳定‘归来者’状态或者应对当前危机的方法，优先尝试传递信息！”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如果事不可为……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明白吗？”

这是最理智，也可能是最残酷的决定。让状态相对较好的李响小队继续前进，为我们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保留最后一丝完成任务和获取外界信息的火种。而我们这边，则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寻找渺茫的生存机会。

对岸的李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孙队的意图，他眼圈有些发红，猛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守夜人军礼：“是！孙队！保证完成任务！你们……一定要保重！”

他身后的两名队员也齐齐敬礼，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们这边一眼，尤其是目光在我怀中的程野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

程野刚才那神迹般的力量，拯救了他们，但也彻底划清了他与“人类”之间的界限。这种力量带来的不仅仅是希望，更有深植于本能的距离感。

“你们也一样！活着回来！”孙队回以军礼，声音嘶哑。

没有更多的告别，对岸的李响三人最后看了我们一眼，毅然转身，消失在对岸废墟的阴影之中。他们带着微弱的希望和沉重的使命，走向了更加未知的“灯塔”区域。

河岸这边，只剩下我们这些“负重者”。

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失去了一半以上的战斗人员，剩下的伤员们脸上写满了绝望。程野的昏迷，更是抽走了队伍最重要的“眼睛”和最后的底牌。

“我们……现在去哪里？”一个手臂受伤的队员喃喃问道，声音里充满了茫然。

孙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秦薇：“秦研究员，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返回之前的工业区不现实，沿着河岸向下游或者上游移动，风险未知。有没有可能，在附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可以暂时躲避和休整的地方？”

秦薇快速操作着战术平板，调出之前扫描的、极其粗略的周边地形图。

“上游是能量乱流区，下游……地图显示下游大约五公里处，有一片标记为‘旧时代地下避难所入口’的区域。但标记是几十年前的，而且状态未知。”

地下避难所？这听起来比暴露在开阔的河岸地带要安全一些。

“就去那里！”孙队立刻做出了决定，“所有人，检查装备，搀扶伤员，我们向下游移动！注意警戒！”

命令下达，幸存的人们默默地行动起来。绝望归绝望，但求生的本能依旧驱使着他们。几个人帮忙搀扶起重伤员，我则小心翼翼地将程野重新背在背上。他的重量似乎比刚才更轻了，轻得像是一捧即将散去的灰烬，这种不真实的轻盈感，让我的心揪得更紧。

我们沿着陡峭的河岸，开始向下游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既要警惕脚下松动的岩石，又要提防可能从河床方向袭来的、看不见的危险。程野之前关于河床是“活”的警告，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那无所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依旧存在，仿佛那个遥远的“观察者”并未因为我们的分兵和困境而失去兴趣，依旧在默默地记录着我们的挣扎。

一路上，气氛沉默得可怕。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伤员压抑的呻吟、以及风吹过峡谷的呜咽。失去了程野的感知预警，我们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在雷区中行走，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我背着程野，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冰凉冰凉的。精神连接的那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那颗乳白色的光点如同宇宙中一颗即将熄灭的遥远恒星，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我只能不断地、徒劳地向他传递着我的体温和意念，试图挽留那一点点正在流逝的“存在”。

【……坚持住……程野……我们还没回家……你答应过我的……】

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见，但我不能停止。

行进的速度很慢，五公里的路程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疲惫、伤痛、饥饿、绝望，不断侵蚀着队伍的意志。有几个伤员已经开始发高烧，意识模糊。

就在夕阳即将沉入远山，天色迅速暗淡下来，寒意开始弥漫的时候，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一名队员突然发出了低呼：

“孙队！前面！好像就是地图上标记的入口！”

所有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望去。

只见在前方河岸的一处向内凹陷的崖壁下方，堆积着大量的山石和废弃物，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锈蚀严重、几乎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如同地铁隧道入口般的拱形混凝土结构，半掩在杂物之后。入口处一扇厚重的、看起来是合金材质的大门，已经严重变形，歪斜着露出了一道足够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潮湿、陈旧的气息。

那里，就是旧时代的地下避难所入口吗？

它会是新的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更加深邃的坟墓？

我们没有选择。

“清理入口！建立警戒！准备进入！”孙队嘶哑着下令，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决绝的光芒。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找到一个能够躲避夜晚严寒和未知威胁的容身之所。

而程野，他能否撑过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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