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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合拢,将青鸾那静默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隔绝在外,院内的空气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吕老爷子站在院中槐树下,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仔细地、仿佛要重新认识一般,打量着吕辉然,目光最终久久停留在那盏散发着纯白柔光的灯笼上。
那目光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关切,有骄傲,有担忧,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爷爷……”吕辉然忍不住开口,心中的疑问几乎要满溢出来,“您……认识她?她叫您‘吕长老’?”
林晚照和王胖子也屏息凝神,等待着答案。
吕老爷子缓缓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仿佛承载了数十年的风霜。“进去说吧。”他拄着竹杖,率先向堂屋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有些萧索。
堂屋内,灯火未明,只有吕辉然手中灯笼的纯白光芒驱散着昏暗,将几人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吕老爷子在太师椅上坐下,竹杖靠在手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久远回忆的沙哑:
“是,我认识她。或者说,认识她所代表的‘守门人’。”
“很多年前……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位列……长老会。”
尽管已有猜测,但亲耳从爷爷口中证实,吕辉然还是感到一阵心悸。林晚照和王胖子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长老会?”吕辉然追问,“那您为何……”
“为何离开?为何隐姓埋名在这老街,当一个普通的棺材铺老板?”吕老爷子接过话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因为理念不合,因为……我看不惯他们那套冰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的‘平衡’之道。”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守门人’,顾名思义,守护的是‘门’。那并非现实中的某一扇门,而是隔绝现世与诸多不可知、不可测之‘渊’、之‘墟’、之‘异界’的界限。他们世代传承,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无上的权威,自诩为现世的守护者。”
“但他们守护的,往往只是‘现世’这个整体的、抽象的存续。为了所谓的‘大局平衡’,牺牲局部、牺牲个体,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一条街、一座城,乃至一国之民,若与‘平衡’冲突,皆可弃之。”
吕老爷子看向吕辉然,眼神锐利:“你此次点燃‘心灯’,引动万民之意,构筑‘人间域’,击退‘大渊’窥探,在他们看来,功过难定。功,在于你确实阻止了一次界限侵蚀;过,在于你动用的是他们无法完全掌控、且极易扰动更大‘平衡’的力量——源自人心愿力,聚众生信念的‘心灯’。”
“所以,他们派来信使,要你去‘界碑山’接受质询和试炼。”吕辉然明白了,“他们要判断,我这个人,以及这盏‘心灯’,是否会成为他们‘平衡’体系中的不稳定因素?”
“不错。”吕老爷子点头,“质询你的心性、你的来历、你与‘心灯’的真正关系。试炼你的能力、你的极限,以及……你对‘规则’的服从程度。若你通过,或许会被招安,成为他们体系下的一名‘执火者’,受其辖制。若你不通过,或不愿服从……”
老爷子没有说下去,但青鸾那“灯熄,人陨,域毁”的话语犹在耳边。
“那界碑山到底是什么地方?试炼会有生命危险吗?”林晚照急切地问。
“界碑山,是‘守门人’的核心之地,也是一处……古老的禁忌战场入口。”吕老爷子的语气凝重,“那里残留着无数强大的规则烙印和陨落者的执念,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试炼场。危险,毋庸置疑。但具体试炼内容,每次皆不相同,由长老会根据情况定夺。”
堂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前途莫测,吉凶难料。
“爷爷,那我该去吗?”吕辉然看着爷爷,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吕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辉然,你告诉我,你点燃这盏灯,是为了什么?”
吕辉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保护老街,保护大家,保护这份我生长的、平凡却真实的生活。”
“那么,你现在还能放下这盏灯吗?”老爷子目光如炬。
吕辉然低头,看着手中光华内敛的灯笼,感受着它与自己心跳、与老街脉搏的共鸣,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能了。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放下它,等于放弃了我自己,也放弃了老街的未来。”
“既然如此,你还有得选吗?”吕老爷子的话语直指核心,“‘守门人’已经找上门,规则悬于头顶。不去,便是即刻触犯规则,后果难料。去,尚有一线生机,有机会在他们的框架内,为你自己,也为老街,争得一个存续的位置。”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况且,你既然继承了这‘心灯’,有些责任,便注定要背负。躲在这老街一隅,或许能得一时的安宁,但‘大渊’不会只来一次,其他的威胁也可能因‘心灯’而至。你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界碑山,虽险,却也是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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