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退去,如同噩梦初醒。老街的灯火在真实的夜色中温暖地亮着,青石板路反射着湿润的光,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特有的、混合着恐惧与庆幸的复杂气息。街坊们互相搀扶着,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敬畏地瞟向老宅门口那个依旧挺立的身影,以及他手中那盏已归于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异的灯笼。
吕辉然缓缓放下举着灯笼的手臂,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识海中那枚金色符箓黯淡无光,唯有那盏“心灯”印记和那点初火余烬,在经历过涅盘与终极对抗后,虽然同样消耗巨大,却仿佛被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内敛,如同深埋地底的玉石,温润而坚韧。
他手中灯笼里的那枚纯白莲子光核,不再散发耀眼的光芒,而是如同呼吸般,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晕,与他的心跳、与这片土地的脉搏隐隐同步。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器物,更像是他另一个具象化的“心脏”,一个与老街命运紧密相连的“锚点”。
“感觉怎么样?”林晚照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
“没事……就是……有点累。”吕辉然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
王胖子也凑了过来,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怕碰碎了他似的,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辉然!你……你刚才……太他娘的厉害了!那大眼珠子都被你瞪跑了!”
吕辉然摇了摇头,目光越过王胖子,看向走过来的爷爷。老人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昔,他深深地看了吕辉然一眼,尤其是他手中那盏灯笼,沉声道:“先回去休息,‘心灯’初成,又经此恶战,需好生温养,稳固根基。”
回到老宅厢房,吕辉然几乎是倒在床上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这一次,不仅仅是力量耗尽,更是心神与魂魄的极度透支。林晚照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用那个粉色保温杯里的茶水,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这一次的恢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缓慢。他像是一块被彻底榨干的海绵,需要时间去重新吸纳天地间的能量,更需要时间去消化、巩固那在生死关头完成的“心灯”涅盘以及与“初火之契”产生的深层共鸣。
一连三日,他都处于这种深沉的休养之中。意识大部分时间沉浸在一种空灵的黑暗里,只有那盏纯白的心灯印记和初火余烬,如同黑夜中的双星,默默散发着温养魂魄的光辉。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土地的连接变得更加深刻、更加自然,仿佛真的成了它延伸出去的“根须”。那盏灯笼被他放在床头,纯白的莲子光核日夜不息,不仅滋养着他,其散发出的平和安宁之意,也笼罩着整个老宅,驱散着残留的惊悸。
直到第四日清晨,他才真正清醒过来。虽然力量只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那种魂魄欲裂的虚弱感终于消退,精神也清明了许多。
他坐起身,第一眼就看向床头的灯笼。纯白的光核依旧稳定,光芒似乎比三日前更加凝练了一丝。
“你醒了?”林晚照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来,看到他坐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吕辉然点点头,接过粥碗,慢慢吃着。温热的米粥下肚,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和力量。
“外面……怎么样了?”他问道。
“街坊们都还好,就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这几天街上都安静了许多。”林晚照轻声道,“王哥每天都来打听你的情况,刘奶奶她们也托我带了东西来……大家都很担心你,也很……感激你。”
吕辉然默默喝着粥,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自己展现出的力量,在保护了大家的同时,也将自己推到了一个更加显眼,也必然更加危险的位置。
“爷爷呢?”
“吕爷爷这几天也一直在调息,昨天才出门,说是去……访个老友。”林晚照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访友?在这个节骨眼上?吕辉然心中微动,但没有多问。
吃完粥,他感觉恢复了些气力,便提着灯笼,慢慢走到院中。阳光正好,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古井幽深如昔。他站在院心,闭上眼,尝试着以这恢复了一丝的灵觉,去感应外界。
首先感受到的,是手中灯笼传来的、与整条老街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无形的“心锚”网络虽然黯淡,却并未消失,反而在心灯涅盘之力的辐射下,似乎变得更加坚韧,如同被重新熔铸过的精铁。街坊们的生活气息缓缓流淌其中,虽然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余波,但那份对家园的眷恋与生活的韧性,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他“看”到王胖子正在重新生起烤炉,动作比以往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都随着炭火燃烧掉。
他“听”到刘奶奶的收音机里再次传出了戏曲声,虽然音量不大,却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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