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动物城3 第11章 汇集之刻与荆棘凝视

朱迪拼尽全力在荒原上奔跑，每一次脚掌落地，受伤的左脚踝和右腿都传来钻心的刺痛，但身后那如同活物般蔓延、窸窣作响的暗红色“根须”，提供了超越痛楚的肾上腺素。尼克的最后警告如同冰锥刺在心头——“荆棘之心”苏醒了，而且它正通过那条被强化的“丝线”感知她！

绿洲的隐蔽出口通向另一片更为崎岖的砾石地带。凯尔和同伴们留下的足迹在坚硬的地面上变得模糊，但她凭借警察的本能和一丝残存的、与同伴羁绊产生的微弱直觉，勉强辨认着方向。头顶，荒原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色，似乎连自然的天光都被远处那股新生的邪恶意志所压抑。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部像要炸开，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就在她体力即将彻底耗尽，眼前开始阵阵发黑时，前方一座风蚀岩柱的阴影里，突然闪出一道身影，迅捷如电，手中骨刃的微光一闪而逝！

朱迪本能地想要防御，但虚弱的身体跟不上意识。然而，攻击并未落下。骨刃在她颈侧停下，持刃者——凯尔——金黄色的瞳孔锐利地审视着她，尤其是她胸前那隐隐透出不祥震动的警徽和几乎完全碎裂的挂饰。

“朱迪？”凯尔的声音带着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你还活着……但你的‘光’很杂乱，而且……你被标记了，很深。”

“凯尔……”朱迪脱力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连说话都困难，“其他人……？”

“安全，暂时。”凯尔没有放松警惕，目光扫视朱迪来时的方向，鼻翼微微翕动，“我们甩掉了一批‘使者’的追踪，找到了这个临时藏身处。但你后面……有更脏的东西跟着。”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地面，几缕暗红色的、如同纤细藤蔓般的物质，钻出砾石，向着她们的方向试探性地蜿蜒而来，速度不快，但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执着。

凯尔眼神一冷，手中骨刃划过一道乳白色的轨迹，精准地斩断那几缕“根须”。被斩断的部分立刻化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渗入地面，但更远处，更多的“根须”正在破土而出。

“不能待在这里，跟我来！”凯尔一把拉起朱迪，半搀半拖着她，迅速拐进岩柱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风沙半掩的洞穴入口。

洞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有人工修葺的痕迹，似乎是古代荒原旅人或守林人的临时庇护所。微弱的光线从岩缝透入，照亮了里面几张疲惫而惊喜的脸。

苍爪和铁爪立刻迎了上来，扶住朱迪。芬妮克、埃德加也围拢过来，看到朱迪的惨状和凯尔严峻的表情，惊喜迅速被凝重取代。莉亚和葛洛丽依旧躺在简易铺位上，昏迷不醒，但脸色似乎比在地堡时稍好一些。

“朱迪！你的伤……”苍爪看到朱迪身上新旧交加的伤势和草率的包扎，狼眼中满是痛惜。

“没时间细说……”朱迪急促地将地下“荆棘王座”的见闻、尼克的警告、“荆棘之心”的苏醒以及自己被强化标记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每一个字都让洞穴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荆棘之心’……”凯尔咀嚼着这个词，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忧虑，“‘暗影’果然走到了这一步。它将极致的痛苦与扭曲的秩序强行融合，创造出一个能够主动辐射‘痛苦共鸣’，并以此侵蚀、瓦解甚至支配其他意识的核心。它想成为……所有‘回响’的终结点。”

“尼克他……”朱迪声音沙哑，“他最后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他是不是……”

“他的意识很可能已经成为‘荆棘之心’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它的‘导航系统’和‘共鸣模板’。”芬妮克脸色苍白地分析，“利用他与你的羁绊进行追踪，利用他被撕裂的意识结构来理解和模拟其他意识，进而更有效地攻击……这符合‘熵’追求效率的逻辑。”

朱迪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这意味着，尼克不仅被利用，还可能成为了敌人最致命的武器组件之一。

“我们必须立刻前往‘回响之地’，”凯尔斩钉截铁地说，“只有借助‘本源之土’的力量，才有可能净化这种级别的污染，或者找到对抗‘荆棘之心’的方法。留在这里，等它完全适应并扩张过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朱迪的伤，还有莉亚女士和葛洛丽……”埃德加担忧道。

“简易担架，轮流抬。朱迪的伤，路上处理。”凯尔的安排不容置疑，“我们本来就打算向‘回响之地’进发，只是原计划更迂回隐蔽。但现在，它已经醒了，隐蔽的意义不大了。我们需要速度。”

她看向朱迪：“你能感觉到那条‘丝线’的指向吗？或者说，那个‘荆棘之心’大概在什么方向？”

朱迪闭目凝神，胸口的警徽传来清晰而令人不安的脉动，指向东南偏南方向，正是动物城所在。而那条意识“丝线”则仿佛从那个方向延伸过来，缠绕着她的意识，带着冰冷的审视感。

“它在城里……或者正从城里向荒原移动。”朱迪睁开眼，脸色难看，“而且，我能感觉到……它在‘看’这边。”

仿佛响应她的话，洞穴外远处，传来一声更加清晰、穿透力更强的痛苦尖啸！这一次，尖啸声中不仅包含尼克和阿尔瓦声音的扭曲混合，还夹杂了许多其他模糊的、充满绝望的哀嚎，仿佛无数被吞噬意识的合唱。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充满压抑和诱导的“情绪波动”如同潮水般漫过荒原！

洞穴内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莫名的悲伤、恐惧、愤怒等负面情绪被轻微勾起。昏迷中的葛洛丽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莉亚的眉头也皱紧了。

“它在进行广域的低强度‘共鸣测试’，”芬妮克捂住胸口，艰难地说，“就像声纳一样，探测荒原上的意识反应，寻找‘回响’……我们这里，因为有我和莉亚女士残留的微弱共鸣，还有朱迪这个明显的‘信标’，很可能已经被标注为强信号源！”

“立刻出发！”凯尔不再犹豫，率先开始收拾寥寥无几的行装。

队伍很快行动起来。苍爪和铁爪用找到的布料和木杆加固了担架，小心地将莉亚和葛洛丽固定上去。朱迪的腿伤被凯尔用找来的几种荒原草药和更结实的木棍重新固定包扎，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能勉强借力行走。埃德加和恢复稍好的芬妮克负责携带所剩无几的补给和重要物品。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洞穴时，朱迪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脑海中强行闯入一幅新的画面：

……荒原的俯瞰视角……如同通过无数双眼睛在看……

……几个移动的“光点”被重点标注……其中一个特别明亮（是她自己）……

……几条粗壮的、暗红色的“路径”从城市方向伸出，如同触手，正朝着这些光点的方向延伸、分叉……其中一条路径的“先导”，已经接近了他们刚才所在的绿洲区域！

……画面的“主体”——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色光团（荆棘之心），正悬浮在城市上空，其“目光”冷静地扫视着这片意识图景，如同棋手审视棋盘。

这不是尼克传来的！这是“荆棘之心”主动共享的，或者说，是它通过那条“丝线”反向投射给朱迪的！它在展示它的感知和布局，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傲慢！

“它在调遣兵力……围堵我们……”朱迪扶着岩壁，冷汗涔涔，“有东西已经从侧翼包抄过来了，比那些‘根须’快！”

凯尔脸色一变，侧耳倾听，又伏地感知地面震动。“东北方向，有多个快速移动的物体，不是自然生物的步伐……是那些次级‘痛觉共鸣体’，至少有四五个！”

前有未知险途，后有追兵，侧翼还有包抄！他们陷入了包围网的雏形！

“不能按原计划直线前进了，”凯尔迅速决断，“我们向南，绕进‘叹息峡谷’，那里地形复杂，能量场紊乱，能干扰它的感知和那些怪物的行动。虽然绕远，但更安全！”

队伍立刻转向，在凯尔的带领下，向着南方一片更加荒凉、布满深沟裂谷的区域前进。朱迪被苍爪半搀扶着，咬牙跟上。每走一段，她都忍不住回望，感觉那条意识的“丝线”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而“荆棘之心”那冰冷的“凝视”，始终如影随形。

进入“叹息峡谷”区域，地形果然变得极为崎岖。深切的沟壑，突兀的岩柱，狂风在缝隙中穿梭，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呼啸，干扰着听觉和嗅觉。这里的自然能量场也确实更加活跃和混乱，朱迪感觉胸口的警徽震动减弱了一些，那条“丝线”的感知也似乎受到了干扰，变得时断时续。

这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但路途也更加艰难，抬着担架的苍爪兄弟需要不时寻找勉强通行的路径，速度慢了下来。

夜幕再次降临时，他们在一个背风的岩凹下暂时休整。点起一小堆谨慎控制的篝火，烘烤着为数不多的干粮，分享着珍贵的水。

朱迪靠坐在岩壁边，处理着脚踝上新磨出的水泡。凯尔坐在她对面，擦拭着骨刃，目光不时落在朱迪身上。

“你身上的‘标记’，在进入峡谷后，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干扰了。”凯尔忽然低声道，“我能看到……很淡，但像伤疤一样印在你的意识表层。‘荆棘之心’可能无法实时精确定位你，但它知道你大概的方向和状态。而且，这种标记，可能会随着你使用意识力量，或者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明显。”

朱迪沉默。她知道凯尔的意思。如果“荆棘之心”能通过这个标记感知她的状态，那么她的恐惧、绝望、甚至强烈的战斗意志，都可能成为对方分析她、预判她，甚至进一步影响她的窗口。

“我会控制好自己。”朱迪低声说。

“不止如此，”凯尔的目光锐利起来，“你和王尔德警官之间的羁绊，是它标记和利用你的基础。如果……如果你无法在面对他时（无论他变成了什么），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决断，这个标记可能会成为你，乃至我们所有人，最致命的弱点。”

朱迪心中一颤。面对尼克，即使他变成了怪物的一部分，她能毫不犹豫地战斗吗？她能承受亲手摧毁那可能残留着他最后意识的“荆棘之心”吗？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铁爪发出低沉的警示声。众人立刻熄灭篝火，隐蔽起来。

只见峡谷一侧的高崖上，月光下，几个暗红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它们比之前遇到的次级个体体型更小，动作更加轻盈敏捷，如同巨大的暗红色蜘蛛或螳螂，悄无声息地在嶙峋的岩石间攀爬、跳跃，头部不断转动，似乎在进行扫描。其中一只似乎察觉到了下方残留的微弱热量或气息，停了下来，头部那团痛苦面孔幻影（此刻更加模糊不清）“望”向了他们藏身的岩凹方向。

它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抬起一只前肢，肢端亮起一点暗红色的微光，似乎在发送信号。

紧接着，众人感到一股熟悉的、被“注视”的感觉骤然加强！远比之前在洞穴中感受到的更加集中、更加冰冷！

那条时断时续的意识“丝线”，在这一刻，仿佛被强行接通并放大！

一个冰冷、平滑、毫无起伏，却又诡异地混合着尼克声线特质和阿尔瓦偏执余韵的“声音”，直接在朱迪，甚至是在场所有意识较为清醒的人脑海中响起：

“找到……你们了。”

“钥匙……携带者。共鸣……节点。”

“回归……秩序。融入……和谐。”

“反抗……只会增加……样本的……痛苦。”

话音落下，高崖上那几只暗红色的侦察个体，眼中同时亮起凶光，齐齐锁定了岩凹！而峡谷的入口和另一端，也传来了更多沉重、迅捷的移动声！

“荆棘之心”不仅锁定了他们，还直接进行了意识层面的通话和威慑！它已经成长到了可以跨越一定距离，进行精准意识投射的程度！

凯尔握紧了骨刃，苍爪和铁爪伏低了身体，露出獠牙。芬妮克脸色惨白，埃德加瑟瑟发抖。

朱迪按住灼痛的胸口，看向高崖上那些蓄势待发的暗红色身影，又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远方那个冰冷注视此处的庞大意志。

她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疼痛，尽管内心因尼克的声音而撕裂，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

“想让我们融入你的‘和谐’？”朱迪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回应那个远方的存在，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就来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