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腿仙君饲养手册 第30章 幽冥独行，忘川决绝

天兵接过竹篮，见里面的小火狐正蜷在干草上打盹，火刺泛着温顺的红光，赶紧应命往寝殿方向跑。离朱则转身快步走向议事殿，玄色袍角还沾着下界的硝烟，却顾不上整理——距离与瑶光的婚典只剩一日，他必须与墨渊敲定最后的围剿细节，确保东海水族叛军能一网打尽。

议事殿内，墨渊早已拿着舆图等候，见离朱进来，立刻迎上去：“刺包包找到了？瑶光那边我已稳住，她只派人问过你去向，我以‘处理圣火殿灵脉异动’搪塞过去了。”

“嗯，已让天兵送回寝殿。 ”

议事殿的烛火将舆图映得透亮，离朱指尖捏着枚火晶针，在东海水域的标记上轻轻一点，金红微光顺着舆图纹路蔓延，勾勒出叛军核心成员的据点分布。

“按线报，东海水族叛军的核心成员共六人——瑶光的叔父叔父瑶洪、瑶烈、瑶峰、瑶石，还有两名魔族谋士。他们一直以‘瑶光联姻’为饵，想趁我放松戒备时，突袭圣火殿灵脉，夺取涅盘火本源。”离朱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舆图上标注的“婚宴宾客名单”，“我已让沈念安以‘神族婚典需广邀三界’为由，将这五人的名字列在首邀名单上，用瑶光的名义送去请柬，他们绝不会怀疑。”

墨渊俯身，指尖点在舆图上的南天门与灵脉入口：“这两处是叛军必经之路。我会率玄甲天兵主力守在南天门，待他们踏入神界范围，便启动‘锁灵阵’，切断他们的退路；灵脉入口由念安带副将驻守，防止他们声东击西，绕路偷袭灵脉。”

“不够。”离朱摇头，火晶针在婚宴大殿的位置重重一点，“婚典当日，我会让瑶光坐在主位，叛军见她安然无恙，定会彻底放松警惕。拜堂时我突然发难，用涅盘火困住瑶光——她虽不是主谋，却是叛军信任的‘自己人’，困住她能让叛军阵脚大乱。”

他顿了顿，指尖凝聚出一缕圣火，在舆图上画出围剿路线：“届时我会以圣火为号，你们立刻率部从南天门、灵脉入口两路夹击，将叛军逼进婚宴大殿。殿内我已提前布下‘焚天阵’，阵眼由圣火驱动，一旦启动，能压制所有水族灵力，让他们插翅难飞。”

墨渊看着舆图上严密的部署，眉头微挑：“瑶光若反抗怎么办？她毕竟是东海神女，手里握着部分东海兵权。”

“她不会。”离朱语气笃定，“瑶光一心想嫁我，只要婚典没结束，她就不会怀疑我。等她反应过来，叛军已被围剿，她孤立无援，只能束手就擒。”他抬手将火晶针插进舆图中心，“这场婚礼，从始至终都是诱敌的局。我们要的不是一场婚宴，是将东海水族叛军的核心力量，一网打尽。”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离朱看着舆图上的围剿路线，心里默默补充：等解决了叛军，他就能卸下所有伪装，去找盼桃，告诉她所有真相。他从未想过用婚典逃避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圣火殿，守护那个值得他倾尽所有的小姑娘。

墨渊收起舆图，将一枚刻着玄水纹的传讯符递过去：“明日辰时，我会在南天门待命，以三短一长的铃响为号，启动锁灵阵。”

离朱接过传讯符，塞进袖袋：“好。记住，无论殿内发生什么，都要等我的圣火信号，切勿提前行动，打草惊蛇。”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胜的信心。这场以婚典为名的围剿，不仅关乎神界安危，更关乎离朱能否卸下枷锁，真正回应盼桃的心意——他必须赢，也只能赢。

与此同时，盼桃的寝殿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一片死寂。窗外的红绸被风卷着，飘进半幅落在榻边——那是今早仙娥们刚挂的，绣着鸾凤和鸣的纹样，此刻却蔫蔫地搭在刺包包平时睡的小绒垫上，金红的绸缎蹭着绒垫上的火刺残绒，刺眼得让人心慌。

软软攥着刚温好的灵乳羹，玉碗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碗底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在寝殿里转来转去，钗上的糖葫芦坠子晃得叮当作响，脸上满是焦急：“小殿下到底去哪了？从午时到现在，圣火台、藏经阁、后山桃林都找遍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想起今早路过婚典布置现场时，盼桃站在红绸下的模样——小姑娘穿着素白的练功服，发间只别着根木簪，看着仙娥们挂琉璃灯，眼底的光像被冷水浇过的火星，一点点暗下去，连指尖的圣火都跟着晃了晃，最后还是软软递了块糖炒栗子，才勉强让她挤出点笑意。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软软心里突然发慌，掏出传讯符想给离朱发消息，却想起从午后到现在，她已经发了三道符，都石沉大海——神尊始终在议事殿跟墨渊上神议事，连守殿天兵都说，没见神尊踏出殿门半步。

刚想转身再去南天门附近找找，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送刺包包的天兵提着竹篮站在门口，竹篮上盖着层薄纱，纱下隐约能看到团火红的影子，还冒着淡淡的圣火暖意，显然是离朱用神力护住了灵宠的温度。

“软姑姑，神尊让我把刺包包送回来，说灵宠已经平安找到，让小殿下安心。”天兵把竹篮递过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寝殿，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小殿下不在吗？神尊还特意吩咐，让我亲眼把灵宠交到小殿下手里呢。”

软软赶紧接过竹篮，掀开薄纱——刺包包蜷在铺着干草的篮底，火刺泛着温顺的淡红色，右前爪的伤口已经结痂，正闭着眼睛打盹，小鼻子还轻轻动着。看着这只盼桃日思夜想的灵宠终于回来，软软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差点掉在竹篮里：“回来就好……可小殿下她……”

她突然抓住天兵的胳膊，声音带着点颤抖：“神尊呢？小殿下有没有去议事殿找过神尊？会不会是神尊太忙没注意，小殿下还在殿外等着？”

天兵愣了愣，仔细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啊软姑姑，议事殿外一直有天兵值守，没见小殿下去过。神尊从下午开始就跟墨渊上神对着舆图议事，连水都没顾上喝，刚送灵宠出来时，我还听见殿里在讨论，看样子是在忙明日婚典的事。”

“婚典……”软软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的慌更重了——小殿下最在意的就是神尊的婚典，如今灵宠回来了，人却不见了，难道真像今早小殿下随口提的那样，“要是师傅真娶了瑶光神女，我就去人间，再也不回来了”？

她抱着竹篮冲到窗边，望着幽冥界的方向，指尖都在发抖。不行，她得赶紧去找——要是小殿下真去了轮回井，一切就都晚了！

此刻的幽冥界，忘川河畔的风正裹着刺骨的寒意。盼桃站在轮回井边，黑色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攥着那枚早已失去灵力感应的对影铃。

她是午后偷偷离开圣火殿的。看着仙娥们忙着挂婚典的红绸，听着她们议论“神尊明日就要娶瑶光神女，从此圣火殿就有主母了”，又想起离朱连日来的冷漠与回避，连她最在意的刺包包失踪，他都能为了婚典与围剿计划分身乏术——她终于彻底死心。

“师傅，或许我们真的只能是师徒。”盼桃对着轮回井轻声呢喃，眼泪掉落在井边的彼岸花上，瞬间被寒气冻结。她想起自己对师傅生出的那些“龌龊”心思，想起寒潭边不小心撞见他眼上丝带滑落时的慌乱，想起自己夜里对着月亮喊“离朱哥哥”的羞耻，突然觉得可笑——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师傅从未把她的心意放在眼里，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错念。

忘川的雾霭缠缠绵绵，将轮回井周遭笼得一片凄迷。盼桃指尖微微颤抖，那枚对影铃在掌心凉得像块冰，铃身刻着的缠枝纹还是当年他亲手为她錾的，轻轻一碰，便会溢出细碎而温柔的嗡鸣——可此刻她连碰都不敢多碰，生怕这细微的声响，会勾得她溃不成军。

她俯下身，将对影铃轻轻搁在轮回井冰凉的青石板边缘，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铃身与石面相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在空旷的忘川岸边却格外清晰。她盯着那枚小小的铃铛，眼眶渐渐泛红，睫毛上凝了一层湿意：“这铃铛陪了我许久，如今就留在这里吧，就当……就当告别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情愫。”

风从忘川深处卷来，带着水的腥气和彻骨的寒意，吹得她素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那句诀别：“我去人间历练，喝了孟婆汤，试着忘了你，试着像凡人那样，柴米油盐，生老病死，过一段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说完，她再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那枚孤零零的对影铃，就会想起他曾在桃花树下为她摇铃的模样，想起那些藏在眼底、未曾说出口的心意。她一步步走向轮回井，井口泛着的幽蓝光芒越来越盛，映得她的面容愈发苍白。

纵身一跃的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过往的片段像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定格的，还是他转身时衣袍翻飞的背影。井口的蓝光猛地收缩，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连一丝衣角都未曾留下。

忘川的风还在继续吹着，呜咽声穿过雾霭，绕着那枚静静躺在石边的对影铃打转。铃铛偶尔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替那个跃入轮回的人，哀悼那段终究没能说出口的、无疾而终的情意。

议事殿内的烛火跳动着，将鎏金梁柱上的龙凤纹饰映得忽明忽暗。离朱指尖最后一次划过案上的婚典仪程卷册，与身侧的墨渊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紧绷了多日的肩线终于微微松弛。他抬手按在发胀的眉心，指腹下的青筋还未完全平复——为了这场既需合神界礼制、又要藏住“另有安排”的婚典，他已连轴忙了近半月。

指尖摩挲着卷册边缘精致的云纹，离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盼桃那双总是带着点狡黠的杏眼。他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柔意，心里的念头愈发笃定：明日婚典一结束，他便立刻掀了这层“演戏”的假面，找到桃桃，把所有真相都摊开在她面前。那些故意冷淡的疏离、刻意安排的误会，不过是为了引开暗处盯着她的眼线，可如今想来，桃桃那几日垂着眉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把他的“骗局”当了真。

“是我考虑不周了。”离朱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懊恼。他原以为自己布下的局足够稳妥，既能护她周全，又能给她一个毫无纷扰的未来，却没料到那份刻意的“疏远”，竟让她误会到了这般地步。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见面时该说些什么——要先揉一揉她的发顶，像从前那样叫她“桃桃”，再把藏在袖中那枚比对影铃更精巧的同心铃递给她，告诉她，他从未想过要放开她的手。

殿外传来侍女轻叩门扉的声音，提醒他该回寝殿歇息，为明日的婚典养精蓄锐。离朱应了一声，起身时顺手将案上的红绸喜帕叠好——那是他特意让人按桃桃最爱的胭脂色绣的，边角还藏了一朵小小的桃花。

他转身走向殿门，靴底踏过光滑的白玉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不知此刻，他心心念念要守护的那个人，早已走出了神界的结界，站在了忘川边的轮回井旁；更不知他精心筹备的红绸与喜烛，终将只能映着空荡的喜堂，而他藏在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意，连同那个名叫“桃桃”的身影，都被永远留在了神界猎猎的冷风中，成了一场再也无法圆满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