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末日 第42章 火障

接下来的几天，陈源的生活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如何应对洼地疫鬼群上。他像一只织网的蜘蛛，耐心而隐秘地忙碌着。

他首先需要确认自己的推测。他又进行了两次远距离的观察，确认那群疫鬼确实主要聚集在洼地中心那片兽骨散落区周围，活动模式固定，向外扩散的迹象不明显，但并非没有。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丝毫不敢大意。

他的计划核心是“隔离”与“威慑”，而非正面歼灭。以他一人之力，正面挑战七八个疫鬼无异于自杀。他想要建立的，是一道有效的屏障，让疫鬼难以轻易靠近小屋方向。

他选择的屏障位置，是那道隔开洼地和自己小屋所在山坡的山梁。山梁并不算高，但坡度较陡，林木相对稀疏，是疫鬼群向他这边移动最可能的路径。他要做的，不是在山梁上挖陷阱，而是制造一道“火障”。

这个想法源于他对疫鬼习性的观察和回忆。疫鬼似乎对火焰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或厌恶，虽然不像某些野兽那样会立刻逃窜，但火焰确实能阻碍它们的行动。在云陌镇混乱初期，他曾见过有人用火把暂时逼退了靠近的疫鬼。

他收集了大量的易燃物：干燥的枯枝、落叶、松针，以及一种他发现的、富含油脂的松树枯死的根部。他将这些材料分成若干小堆，巧妙地隐藏在山梁向阳一侧的背风处，距离疫鬼可能经过的路径有十几步远。每一堆易燃物都用了少量松脂作为助燃剂，并用干燥的苔藓覆盖，防止被露水或偶然的小雨打湿。然后用细长的、几乎看不见的干草茎作为引线，将这些火堆彼此松散地连接起来。

原理很简单：一旦发现有疫鬼试图越过山梁，他可以在安全距离外，用火箭（将布条缠在箭杆或细木棍上，浸透松脂点燃）射向引线，迅速引燃整条火障。火焰或许不能直接烧死疫鬼，但足以形成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火墙，阻挡它们的去路，巨大的火光和热量也可能对它们迟钝的感官造成强烈刺激，迫使它们转向或后退。

同时，他也在小屋通往山梁的方向上，设置了更多的预警绊索，并且将预警范围向外推进了数十步。这样，即使有零星的疫鬼意外绕开了山梁，或者火障未能完全阻挡，他也能更早得到警报，有足够的时间退回小屋固守或采取其他行动。

这是一项耗费心力的工作。他必须极其小心，避免在搬运和布置易燃物时留下太多痕迹或声响，以免提前惊动洼地里的怪物。每一次靠近山梁，他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神经紧绷到极致。

这天下午，他正在将最后一堆松脂块小心地埋入选定的火堆点，突然，一阵异样的风声从洼地方向传来。不是正常的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而是一种……仿佛很多个沉重身体同时拖沓移动带来的、沉闷的扰动声。

陈源立刻伏低身体，心脏猛地一跳。他悄悄探出头，向洼地望去。只见那群原本在中心区域徘徊的疫鬼，不知为何，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或刺激，开始缓缓地、但却一致地朝着山梁这边移动过来！它们的动作依然迟缓，但方向明确，灰白色的眼睛茫然地瞪着前方，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嗬嗬”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瘆人。

是被自己这几天的活动无意中惊动了？还是单纯的、周期性的扩散？陈源无从判断。但他知道，考验提前到来了。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边最近的一处火堆，确认引线完好。然后，他像狸猫一样向后疾退，利用树木掩护，快速撤向预先选好的一个狙击点——位于山梁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这里视野良好，又能避开疫鬼的直线冲锋路径。

他取下背着的、临时用坚韧树枝和皮绳做成的简陋短弓，还有几支前端绑了浸油布条的箭矢。火折子就在手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锁定了那群正缓慢但坚定地爬上斜坡的扭曲身影。

最前面的一个疫鬼，已经踏上了山梁的脊线，它那腐烂破败的脸庞在稀疏的阳光下清晰可见，暗绿色的粘液从嘴角滴落。后面，更多的灰白色身影蠕动着跟上。

距离还不够近，现在点火，效果可能不理想。陈源屏住呼吸，等待着，计算着。他需要等更多的疫鬼进入火障的有效范围，才能让这把火发挥最大的阻挡作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疫鬼们拖沓的脚步声和无意识的嘶吼，越来越近。危险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陈源的手指，搭上了弓弦，另一只手握紧了火折子。

三具……五具……七具！所有的疫鬼都已经踏上了山梁，最前面的距离他布置的第一处火堆只有不到十步了！就是现在！

陈源猛地擦燃火折子，橘黄色的火苗蹿起。他迅速点燃了一支火箭的布条，火焰“噗”地一声燃烧起来。弓弦拉满，瞄准那连接着火堆的、几乎看不见的干草引线。

“嗖！”

火箭离弦，划过一道微弱的火光，精准地射中了引线。干燥的草茎瞬间被点燃，火苗如同一条灵蛇，沿着预设的路径急速蔓延！

“嗤啦啦——”

几乎是眨眼之间，第一堆、第二堆、第三堆……山梁上预先布置的七八处火堆接连被引燃！干燥的枯枝落叶爆发出热烈的火焰，松脂块发出“噼啪”的爆响，助长着火势。一道长约十几步的火墙，骤然在山梁脊线上腾空而起！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突如其来的火焰和高温，果然对疫鬼产生了强烈的刺激。最前面的几个疫鬼发出更加尖锐、混乱的“嗬嗬”声，本能地向后退缩，扭曲的身体撞到后面的同类，引起一阵小小的混乱。火焰灼烧着它们破烂的衣物和裸露的皮肤，发出焦臭的气味，但它们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被那光和热的本能厌恶所驱使，动作变得愈发狂躁却步不前。

火墙有效地阻挡了它们的去路。疫鬼们在火墙前来回晃荡，灰白色的眼睛映照着跳动的火焰，显得更加空洞可怖，但一时间确实无法越过这道炽热的屏障。

陈源稍稍松了口气，但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紧盯着火势和疫鬼的动向。火障依靠的是预先布置的燃料，燃烧时间有限。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确保疫鬼退去，或者想好下一步对策。

果然，随着燃料逐渐消耗，火势开始减弱。一些胆子较大的疫鬼，开始试图从火势较小的边缘绕过。陈源立刻搭上新的箭矢，这次没有点燃，而是瞄准那些试图绕行的疫鬼。

“噗！”一支木箭射中了一个疫鬼的大腿，箭杆深入，但那只疫鬼只是踉跄了一下，似乎毫无所觉，继续拖着伤腿向前挪动。另一支箭射中了另一个的肩膀，效果同样微乎其微。

陈源的心沉了下去。远程攻击对这些没有痛觉的怪物效果有限。一旦火势完全熄灭，它们还是会涌过来。

必须趁现在做点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山梁两侧。左侧是更陡的坡地，布满碎石，难以通行。右侧则相对平缓，连接着另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而灌木丛后方，似乎是一处断崖的方向——这是他之前勘探地形时隐约记得的。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他需要将疫鬼引向右侧，让它们自己走向绝路！

他抓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从岩石后探出身，用尽全力向疫鬼群右侧的空地扔去！石头落地发出“砰砰”的响声，吸引了部分疫鬼的注意。接着，他干脆站起身，大声呼喝，挥舞着手臂，进一步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嗬嗬！”疫鬼们果然被这活生生的气息和动静所吸引，尤其是当火墙进一步减弱时，它们开始转向陈源所在的方向，但被右侧的动静引导，整体移动方向开始偏向右边那片灌木丛。

陈源一边继续制造声响，一边沿着山梁上方向右侧快速移动，始终保持与疫鬼群的安全距离，并引导着它们。有几个疫鬼试图直接冲向他，但被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余烬和地形阻挡。

终于，在陈源的刻意引导下，这群失去理智的怪物，懵懵懂懂地踏入了那片茂密的灌木丛。灌木丛枝条纠缠，极大地阻碍了它们本就不灵活的行动。而灌木丛的尽头，正如陈源所料，是一处陡峭的断崖！

陈源冲到断崖边，向下望去，崖壁近乎垂直，深不见底，下面传来潺潺的水声，似乎有一条地下河。他回头，看到那些疫鬼正笨拙地在灌木丛中挣扎，最前面的几个已经接近崖边。

他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看准一个最靠近崖边的疫鬼，狠狠砸了过去！

石头砸在它的后背，它向前一个趔趄，本就不稳的身形加上灌木的绊缠，直接失去了平衡，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嘶吼，栽下了断崖！后面的疫鬼毫无畏惧，依旧茫然向前，接二连三地被挤下或被地形绊落崖下。

噗通！噗通！重物落水的声音隐约传来。

陈源站在崖边，看着最后一个疫鬼的身影消失在崖下，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水已经浸透了内衫。

山梁上的火障已经基本熄灭，只留下缕缕青烟和烧焦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焦臭味和淡淡的疫鬼污迹的腐臭。

他成功了。凭借火障、地形和引导，他兵不血刃地解决了这群疫鬼。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比预想的要好。断崖下的水流，应该能将这些怪物冲走，至少暂时消除了这个方向的直接威胁。

休息了片刻，陈源挣扎着站起来。他需要仔细检查战场，确保没有遗漏，然后尽快返回小屋。这次行动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神，他需要时间恢复。

当他转身，望向自己小屋的方向时，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疲惫。这片看似安宁的山林，处处潜藏着致命的危机。活下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远方，家人的下落，依旧渺茫。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