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吟的质问,像一把冰冷的尖刀,径直捅进了沈砚灵魂最深处、那个他用两世时间去构筑堡垒来保护的、最柔软的地方。
“轰——”
一声巨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轰然爆炸。
所有的醉意,所有的混沌,所有的温情脉脉,都在这一瞬间被那股极致的冰冷与剧痛,击得粉碎。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死死地盯着江墨吟,看着她那张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的脸,和那双在泪光中燃烧着、写满了委屈、不甘与决绝质问的眼睛。
婚礼……请柬……亲手……等了很久……
这几个词,像闪电劈开他尘封的前世记忆,让他痛苦不堪。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张红得像滴血一样的请柬,至今还安静地压在他前世那个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最底层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中,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也永远不被允许愈合的狰狞伤疤。
他记得那个下午,在他们公司楼下那家熟悉的咖啡馆里,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将那份请柬推到他面前时,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像是解脱又像是诀别的凄美。
他记得自己接过请柬时,指尖的颤抖。他记得自己强撑着说完那句“恭喜”后,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更记得,她婚礼的那一天。
他没有去任何地方。他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他没有开车去海边,没有喝酒,甚至没有吃饭。他就那么枯坐在黑暗里,从清晨,到黄昏,再到深夜。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看着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想象着她穿着洁白婚纱、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对他说出“我愿意”的场景。
每一次想象,都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让他心如刀割。
他有无数个理由,无数个借口。他可以说,他怕自己会失控,会在现场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不合时宜的举动。他可以说,他不忍心看到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走向一个不属于他的、他给不了的未来。他可以说,他的出现,只会让她徒增尴尬。
但此刻,在酒精的麻痹和她泪眼的无情逼视下,所有那些精心编织了半生的、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无力。剩下的,只有那个最原始、最真实、也最懦弱不堪的答案。
“我……我不能去。”他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砂纸上磨出来的,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去了……会难受。我……受不了。”
他像是怕她不信,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破碎的声音补充道: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这句支离破碎、几乎不成句的回答,却像一份在法庭上呈上的、签了字的供词,无可辩驳地,承认了那份被他隐藏了两辈子、以为会带进坟墓的深情。
江墨吟的眼泪,在听到他回答的刹那,流得更凶了。
但她却露出一个极其凄凉的笑容。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等了太久了。
从收到他死讯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成了她心里的一个死结。她曾无数次地幻想,如果能有一次机会,她一定要亲口问他。现在,她问了,他也答了。
所有的委屈、不甘、心疼、怨恨,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掩面,发出了压抑了整整一个轮回的、近乎崩溃的呜咽。那哭声,一开始还只是压抑的抽泣,慢慢地,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嚎啕。
而接下来,她做了一件让沈砚始料未及、也让他铭记终生的事。
她缓缓放下掩面的手,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看着他,然后,用一种颤抖的、破碎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线,轻轻地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在2013年年末刚刚发行的歌,田馥甄的《你就不要想起我》。在这个时间点,这首歌甚至还未在各大榜单上崭露头角,但在几年之后,却会成为无数都市男女在深夜里单曲循环的苦情金曲。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
她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哭泣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控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那颗同样破碎的心里,用尽力气,一个一个地抠出来的。
沈砚彻底愣住了。他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呆呆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这首歌,是江墨吟在前世,无数个想他想到心如刀绞的深夜里,唯一能够陪伴她的慰藉。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当唱到这句撕心裂肺的诘问时,江墨吟的情绪终于彻底决堤。她伸出手,用不大、却充满了绝望和怨怼的力气,一下一下地,捶打着沈砚的胸口。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她的每一拳,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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