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和殿的最后一位宾客带着满身的酒意与敬畏离去,当那震天的欢呼与喧闹随着宫门的缓缓关闭而渐渐远去,一场席卷了整个京城、足以载入史册的满月盛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夜色深沉,喧嚣退尽。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却是一片难得的静谧。
早已在喧闹中沉沉睡去的“团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乳母的怀中,小小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粉嫩的小嘴巴还偶尔砸吧一下,仿佛在梦里还在回味着白日的盛况。他这个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早已退出了属于他的舞台,将这静谧的夜晚,还给了他的父母。
萧澈和林晚晚相视一笑,动作轻柔地将睡得香甜的儿子交给了奶娘,并嘱咐她们好生照看。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寝殿的帷幔之后,萧澈才仿佛卸下了一身名为“父亲”的甜蜜负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对着林晚晚,伸出了手。
林晚晚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手,自然地放入了他的掌心。
两人十指相扣,没有带任何宫人,就那样携手,一步步,走出了温暖的殿宇,踏上了通往坤宁宫最高处——那座专为观星而建的高台的台阶。
夜风微凉,带着桂花的清甜与秋夜的寒意,吹拂在两人身上,却仿佛正好洗去了那一身的喧嚣与浮华。
台阶不长,他们却走得很慢。
从当初初入宫廷的生死一线,到后来猎场刺杀的舍命相护;从朝堂之上的凤印之争,到最终宫变时的血与火……这一路走来的所有阴谋、杀戮、眼泪与欢笑,都仿佛化作了脚下这一级级的台阶,被他们携手,一步步,坚定地踩在了脚下。
当他们终于登上那座露天的观星台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站在皇宫的最高处,凭栏远眺。
入目所及,是整个灯火通明、璀璨如星河的京城。
盛宴虽已散去,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却依旧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燃烧。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还挂着庆祝皇子降生的红灯笼,汇成一片片温暖的红色海洋。坊市的酒楼茶肆依旧人声鼎沸,隐约可以听到百姓们的欢呼与笑语,混杂着说书人那抑扬顿挫的、讲述着太子殿下“抓江山”传奇的腔调,乘着夜风,遥遥传来。
那声音里,没有了战乱时的恐慌,没有了宫变时的惊惧,只有对未来最真诚的、最朴素的期盼。
那是一座充满了生命力与希望的城市。
萧澈和林晚晚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俯瞰着这一切。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没过了他们的心头。
这,就是他们的江山。
良久,萧澈从背后轻轻拥住了林晚晚,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慨与温柔。
“看,”他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夜色,“这就是我们为他打下的江山。”
他顿了顿,收紧了手臂,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喟叹。
“一个没有阴谋,没有杀戮,只有安宁与希望的江山。”
从他登基的那一日起,他的世界里便充满了算计与伪装。他戴着病弱的面具,在虎视眈眈的皇叔与母后之间周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见过的,是朝堂上最虚伪的嘴脸;他经历的,是手足间最残酷的背叛。他曾以为,这江山,本就是由鲜血与阴谋浇灌而成的。
直到她的出现。
是她,陪着他,将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瘤一一铲除;是她,教会他,权力除了杀戮,更可以用来守护与建设。
如今,他终于可以抱着她,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片由他们亲手洗涤干净的土地,告诉他们的儿子,这就是他将要继承的,一个全新的、光明的时代。
林晚晚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历经风雨后的释然。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靠在他的怀里,笑着回答:
“是啊,这盛世,如你我所愿。”
她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彷徨与恐惧,那时,她只想活下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个国家的命运,与这个男人的一生,产生如此深刻的羁绊。
她曾以为,这皇宫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可现在,当她站在这里,身边有他,城中有万家灯火,寝宫里有他们沉睡的孩子,她才终于明白,这里,早已是她的家。
这盛世,是他的理想,也是她的愿景。他们共同许下的愿望,终于在此刻,成为了现实。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着,享受着这份暴风雨后,岁月静好的温馨。
昔日宫变时的刀光剑影,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那些曾经让他们夜不能寐的敌人,如今都已化作了史书上冰冷的尘埃。而他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最安稳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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