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绝情域的剥离之力,并非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冲击,而是一种更加阴险、更加彻底的消解方式。它如同宇宙深寒中悄然弥漫的绝对零度,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渗透进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粒子,乃至构成“存在”本身的法则纤维之中。在这片被强行定义的绝对虚无之域里,任何基于“存在”而产生的概念——形态、属性、因果、乃至最根本的“自我”意识与情感——都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水滴,被一种更高层级的法则力量,从最微观的层面强行剥离、否定、最终归于彻底的“非在”。
这股力量,对于宁宴与六位仙尊而言,其作用方式尤为恶毒与精准。它绕过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仙元护盾、坚不可摧的道体金身、乃至玄奥莫测的神魂屏障,因为这些防御手段本身,也建立在“存在”的基石之上。剥离之力直接作用于他们存在的核心——那由无数情感记忆、意志执念、大道感悟交织而成的、独一无二的神魂本源印记。它不像刀剑劈砍,带来撕裂的剧痛,而更像是一种缓慢的、不可逆的“蒸发”与“褪色”。喜、怒、哀、乐、爱、憎、欲……这些构成他们鲜活生命色彩的情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一点、却又坚定不移地从他们灵魂的画布上抹去,留下大片令人恐慌的、冰冷的空白。
更令人绝望的是,那枚由叶青竹呕心沥血炼制、本意是让七人同生共死、分担伤害的“同命丹”,此刻在这针对存在本源的剥离面前,却产生了可怕的副作用。它那玄妙的连接,不仅同步分担着物理层面的伤害,此刻更将七人所承受的那种灵魂被“掏空”的极致虚无感、存在意义被否定的冰冷绝望,也毫无保留地、甚至是被放大地传递给了彼此!一个人感受到的情感记忆如沙堡般崩塌,其余六人便同步体验到类似的崩溃;一个人的意志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其余六人的心防也随之剧烈震荡。这不再是力量的叠加,而是绝望的共鸣,是崩溃的连锁反应!七份同步袭来的、源自存在根基的瓦解感,汇聚成一股足以湮灭任何生灵求生欲的、冰冷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们每一个人摇摇欲坠的心防。
最先在这无声的、却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的消解中崩溃的,是修为在七人中相对稍逊一筹(尤其是在这种直指道源本心的对抗中),且心思最为细腻敏感、情感世界最为丰富斑斓的叶青竹。她此前为了炼制逆天而行的同命丹,已然耗尽了心神,透支了本源,神魂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此刻,在那无孔不入的“绝情”意志侵蚀下,她脑海中那些最为珍视的画面——与宁宴初识时的心跳加速、共同钻研丹道时的专注与喜悦、炼制出极品灵丹时的成就感、姐妹们围炉夜话时的温馨笑语、甚至是对某种灵草特性百思不得其解时的淡淡烦恼……所有这些构成她生命意义的情感色彩与记忆片段,都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古画,迅速地褪色、模糊、扭曲,最终碎裂成毫无意义的、灰色的尘埃,消散于那无边的虚无感中。
“夫君……姐妹们……我……” 她眼神空洞地望向宁宴的方向,嘴唇翕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呓语,那声音里不再含有任何情感波动,只剩下一种程序中断前的、机械般的茫然。随即,她体内维持生命与意识的最后一点仙元仿佛也随之消散,身体一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傀儡,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后倒去。手中那枚她一直贴身珍藏、散发着宁神清香的药草香囊,从她彻底失去力量的手指间滑落,甚至未能触及地面,便在绝情域的虚无中,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分解、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青竹——!” 宁宴心中猛地一绞,那是一种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的窒息感。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伸手抓住她,阻止那令人心碎的坠落。然而,他的意念刚刚催动,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得如同被亿万钧的玄铁锁链缠绕,每一个最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心力。更可怕的是,一种深入骨髓、乃至灵魂深处的麻木感,如同急速蔓延的冰霜,正冻结他的思维,削弱他的意志,让他连“悲伤”这种情感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睁睁感受着同命丹传来的、属于叶青竹的那份存在感,如同熄灭的烛火,骤然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空无。
紧接着,崩溃如同多米诺骨牌,无可挽回地蔓延。
凌霜的道,核心在于“铸造”与“守护”。她倾注心血锻造的每一件神兵,都承载着她对“完美”的追求、对伙伴的关切、对守护信念的执着。这些炽热的情感,是她兵魄之道的灵魂与火焰。当“绝情”的法则从根本上否定了“创造的意义”与“守护的价值”,她赖以存在的道基便出现了致命的裂痕。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曾锻造出无数神兵利器的、稳定而灵巧的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仿佛再也感受不到与材料共鸣的灵性,再也无法将心意融入锤锻之中。她眼中那如同千锤百炼的精钢般坚韧的光芒,如同遭遇了绝对的寒冷,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铁灰色。她闷哼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道基崩塌的绝望,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只能用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完全趴下,但头颅深深垂下,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散尽的游丝,显然意识已陷入了深度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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