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丹”那玄奥莫测的药力,如同最精密的命运织梭,以金线为引,以神魂为经纬,将七条原本各自独立、却又在无数次并肩作战中早已紧密交织的生命线,以一种近乎蛮横却又温柔的方式,强行缝合、捆绑在了一起。伤害均摊,痛感同受,生死与共——这不仅仅是刻在丹瓶上的誓言,更是在丹药入腹的瞬间,化作了一种冰冷而真实的法则契约,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七人的神魂本源深处。
烈红绡焚尽归途、自绝后路时那抹决绝的火红身影,与这以丹药铸就的、牢不可破的羁绊相互叠加,在七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化学反应。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熔炉,将他们的战意、信念乃至对彼此深入骨髓的信任,都熔铸成了一个浑圆无瑕、再无丝毫缝隙的整体。他们不再是七个身怀绝技却偶有隔阂的个体,而是一个拥有七颗心脏、七种力量、却共享同一个意志的战斗单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彼此的节奏,每一次心跳都连着对方的命脉。
然而,纵使心志已坚如磐石,准备已倾尽所有,当面对绝情道尊寂云这等执掌一方天道、其存在本身便代表着“终末”与“虚无”的至高存在时,任何一丝一毫的轻忽与懈怠,都可能招致万劫不复的结局。最终的决战前夕,整个青木妖墟上空弥漫的压抑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残存生灵的心头。连呼啸的罡风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变得滞涩而沉重,吹过残破的建筑时,发出的不再是呼啸,而是如同亡魂呜咽般的低泣。
绝情道尊寂云那庞大的灰白身影,依旧悬浮在虚空深处,如同一片永不消散的死亡阴云。祂周身的寂灭领域如同不断扩散的死亡光环,所过之处,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失去了活力,化作灰白的粉末簌簌飘落。祂似乎在静静地积蓄着力量,酝酿着最终那石破天惊、足以一举定鼎乾坤的终极杀招。那不断攀升、如同宇宙寒夜般冰冷彻骨的寂灭威压,如同看不见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七人共同构筑的心防,试图在战前便瓦解他们的意志,将他们的信念碾碎成虚无。
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将这片饱经蹂躏的废墟彻底笼罩。在绝情道尊那灰白寂灭领域的映衬下,残破的青木妖墟更显得死气沉沉,万籁俱寂,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在了这绝望的瞬间。唯有那座象征着此地最后生机源头的万灵祖祠,如同暴风雨中仅存的孤灯,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庇护之光,如同一位不屈的守护者,对抗着蔓延的死寂。
祖祠内部,与外面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团温暖、跃动的篝火,在祠堂中央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着。这并非凡火,而是白璃耗费自身千年精纯的本命妖力,融合了一丝青木妖墟残存的祖脉生机,以九尾天狐的本命神通精心凝聚而成的“生命心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如同跳动的生命脉搏,驱散了祠堂内无孔不入的阴寒与绝望气息,也在每个人脸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光影,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暖意。
没有人说话。大战前最后的宁静,往往比喧嚣的厮杀更令人心神煎熬。所有的战术推演、力量调整、乃至相互的鼓励与叮嘱,在此刻都已显得多余而苍白。此刻需要的,只是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得到片刻的喘息与沉淀,将所有的杂念排空,只留下最纯粹的战意与对彼此的信任。
宁宴独自坐在离篝火稍近的位置,背靠着一段断裂的、雕刻着古老图腾的石柱。那图腾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能看出是某种守护生灵的纹样。他低垂着眼睑,手中拿着一块柔软的麂皮,那是叶青竹特意为他准备的,据说用千年灵鹿的皮毛鞣制而成,不伤器物。他一遍又一遍地、极其专注且轻柔地擦拭着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情剑。剑身光滑如镜,映照出跳动的火光,也映照出他平静面容下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不容动摇意志的眼眸。
心口处,那株由情之法则凝聚而成的情芽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晕,如同跳动的心脏。剑灵风摇筝那无声无息、却如影随形的陪伴意识,如同温柔的溪流,在他识海中缓缓流淌,与情芽的光晕相互呼应,共同构筑着他内心最坚实的堡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风摇筝的担忧与支持,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灵魂共鸣。
忽然,一只带着微微凉意、却柔软细腻的手,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性地,覆盖在了他擦拭剑身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凉而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宁宴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只是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是苏临霜。不知何时,这位素来清冷如广寒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魄仙尊,已悄然坐到了他的身边。她冰蓝色的眼眸在篝火的映照下,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凛冽疏离,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担忧与一种近乎依赖的柔和,静静地凝视着他侧脸坚毅的线条,目光专注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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