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楛矢石砮 第3章 渤海国（二）大祚荣

“老六，二哥我们这是在哪啊？和高适分别时你们不是说要去东边大祚荣建立的渤海国逛逛吗？这咋看着像大草原啊？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

瘦弱白皙的杨宇桓一脸懵逼地看向关鑫和郎宁生道。

“我瞅着也不咋对……三儿，五儿，你们看呢？”

人高马大的高礼师把右手搭在眼睛上，逆光望向夕阳下的漫漫草原。

“都说了，不许叫我三儿，咋还这么叫呢？”

壮实敦厚的肖强扒拉开高礼师搭在他右肩上的左手，脸红脖子粗地大声抗议道。

“谁叫你排行老三的！老大想和你换也换不成啊！”

杨宇桓幸灾乐祸地嬉笑着怼肖强道。

“这年头三儿比老大吃香，老大费力不讨好，不行我管你叫老大？”

高礼师故作真诚地看向肖强道。

“你们别闹了！老四你不用怀疑。我们走的路是对的。

史书记载697年（神功元年）九月，周军追大祚荣至天门岭，善于用兵的大祚荣借助天门岭的复杂地形，合高丽、靺鞨之众，大败周军，李楷固仅以身还。如此推测大祚荣从营州逃跑时大概率是夏季。夏季东北多雨，平原泥泞难行，大祚荣自然不会选择渤海国五道之一的营州道，所以只能走契丹道逃回粟末故地，也就是现代的松花江流域。

我应该没弄错，这里应该就是契丹国都临潢府地界，也就是契丹道的起点……”

“你们看，前面山坡下有人在放牧，我们过去问问吧！”

朗宁生打断了关鑫的话，指着远处激动地高声说道。

一行人在关鑫的带领下分开齐腰深的草抄近路向前急奔而去。

……

“我们是渤海国遗民，被契丹人强迫着从开春走到入夏，九死一生才来到这里。我们的国没了，家园也没了，成了他们的奴隶……”

一个鬓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哽咽着说道。

难道我们一下就穿越了两百多年，来到了926年？我记得老爸说渤海国是契丹天赞五年农历二月十九被耶律阿保机灭国的。之后阿保机改渤海国为东丹国，改忽汗城为天福城，册封皇太子耶律倍为人皇王，统治东丹国。不久，阿保机班师掳走渤海国王大諲撰及其妻子和族属，安置在辽皇都临潢（现代内蒙古巴林左旗波罗城）附近，赐諲撰名曰乌鲁古，妻曰阿里只，这可是阿保机及述律后坐骑的名字！看来亡国之君只配做牛马，不能做人了！老爸说大諲撰成为阶下囚后一直过着孤独的软禁生活，直至去世。难道这里就是他被软禁的地方？

老爸说渤海亡后，很多渤海人不愿接受契丹人统治，大批外逃，主要是亡入女真。历史很会开玩笑，谁曾想两百年后女真建立金国又灭了打败渤海国的契丹呢？这大概也算报了渤海亡国的仇了吧！

除了亡入女真的还有一些渤海人被契丹强迁到了其他地方。老爸说渤海人先后两次被迫迁离故土：一在阿保机攻下扶余府和龙泉府后，将渤海大氏王族和战争中俘获的军民迁到巴林左旗；二是928年东丹国都南迁，大批渤海人一同被迁至辽东。经过这两次大迁徙，渤海五京十五府的居民大多数不在原住地了。

渤海移民被迫迁徙路线大体为：上京龙泉府民一部分被迁到巴林左旗，大部分徒居现代辽宁省辽阳市；中京显德府民少数远移至老哈河流域，多数被分散在现代辽宁省沈阳市与辽阳市一带；东京龙原府民被迁到现代辽宁省凤城县；南京南海府民被移居现代辽宁省海城市；西京鸭禄府俘者被迁到巴林左旗南；扶余府俘者被迁至巴林左旗西；鄚颉府民部分迁到今辽宁省昌图县；定理、安边二府居民被南徙现代沈阳市北；率宾府部分居民被分别迁往辽宁省营口市盖县和锦州市北镇县境；东平府民被分散至辽宁省沈阳市新民、开原、康平县一带；铁利府部分居民被迁至巴林左旗西北和现代西拉木伦河附近、吉林长春市北、沈阳市西南的浑河北；怀远和安远二府民被移居现代辽宁铁岭市及辽河上游地区、吉林省浑江市北。迁至上述地区的渤海人九万四千多户，四十七万余人。除了外逃和被强迫迁离故土的外，尚有两万户十万渤海人留居故地。

1114年女真首领阿骨打起兵反辽后，将渤海人能为兵者编为渤海军共八猛安，并住在现代辽阳市一带的五千余户渤海人及三万胜兵，转移到山东戍守。由此可见现代山东人中也有渤海人的血脉在。

其实中国人自古至今都在主动或者被动迁徙，民族融合，血缘融合不可避免。为什么四大文明古国只有中国一直顽强地保持到今天，也许和不断迁徙，不断融合有关。现代有人说地球上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中国人在，虽然有些夸张，但却足以说明中国人是善迁徙的。

“哎！你想啥呢？”

高礼师看关鑫一直呆愣着不说话，纳闷地轻声问道。

“啊！没想啥……”

关鑫尴尬地笑了笑，复看向已经围拢过来的几个破衣啰嗦的牧羊人。除了刚刚那位老者，还有一位老妪和两个中年男女。老妪满头蓬乱的白发挽成高高的发髻顶在头上；中年女人虽然蓬头垢面却掩盖不住她姣好的面容，风韵犹存；中年男子衣服虽然不合体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我们也是渤海国人。这里是哪？我们迷路了。”

关鑫试探着问道。

“这里是契丹国都临潢府属地，这两位就是我们的国王和王后。她是王的乳母，我是她的丈夫。”

老者一听关鑫他们也是渤海国人，立刻如遇到亲人一样热情地自我介绍道。

“太好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关鑫惊喜地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大諲撰。

“我乃亡国之君，阶下之囚，愧对祖宗啊！想我祖大圣明武高大王大祚荣当年在一路被唐军追杀的情况下，还能在天门岭设计重创武周军，真是自愧不如啊！

也许是天神护佑，恰在老祖宗取得天门岭大捷后曾经帮武周军打败契丹的突厥人又和武周闹掰了，契丹见势不妙就归附了突厥，这样武周军队东进的道路就被掐断了，如此让我们老祖宗有了喘息之机。老祖宗趁机兼并了以前跟随乞四比羽的族人，收容高句丽遗民，东渡辽河，返回靺鞨故地，向东占领了太白山，又与周边靺鞨各部联盟，将势力扩展到奥娄河一带。圣历元年，老祖宗在东牟山筑城定都，圣历二年，老祖宗自立为王，对外自称大震国，也就是我们渤海国的前身。

我们老祖宗虽然当时才二三十岁，却很有政治远见。为了让刚刚建立的大震国能稳定发展，他不但派使者和突厥结盟，还与新罗结交。如此，经过几年的经营，大震国的疆域已经扩大到南接新罗，北邻黑水靺鞨，西连契丹、突厥，东邻越熹靺鞨。国内有靺鞨、高句丽、契丹、奚、室韦等族，户十余万，兵数万。老祖宗建国前我们那里部族众多，皆由酋长统领，分居于山野荒原，靠渔猎、放牧和种地生活，无国无主，是老祖宗建立了大震国才让后世的渤海人享受到了海东盛国的福祉。当然老祖宗能有如此雄才远见也得感谢当初把我们族人迁到营州去的大唐皇帝。正因为老祖宗生长在先进文明的大唐辖境，才会有建立一个和大唐一样伟大国家的构想，并逐步完善。

女皇武则天死后，唐中宗李显再次登上皇位，为了全力对付突厥，他派侍御史张行岌出使我们震国，进行招抚。我们老祖宗当然愿意归附于强大的唐王朝，于是他派遣他的儿子大门艺随张行岌入唐为质，宿卫京师。老祖宗本想让大门艺学习唐朝先进的文化和管理国家的经验，可是却事与愿违。大门艺被大唐的先进文明吸引并同化，没了我们靺鞨族原有的彪悍和抗争，以至于后来竟然逃到大唐和自己的族人打起仗来，成了大唐皇帝的棋子。其实历史真的是循环往复，和自然界一样优胜劣汰，没有哪个朝代会永远存在下去……”

大諲撰停下来，眼里如流星一样的光瞬间就消失了，他仰头望向逐渐暗下来的无边天际，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祖宗在位期间，先后六次派儿子或臣僚入唐朝拜，学习并接受了中原文明，在政治制度上基本仿照唐朝，在兵制方面也仿照唐朝的府兵十六卫建制，虽略有变革，但大致相似。

老祖宗于开元七年三月去世。同年八月，唐玄宗遣使册封其嫡子先祖渤海武王大武艺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承袭父位。国人为老祖宗进谥号大圣明武高大王，后世史称渤海高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