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楛矢石砮 第96章 猎鹰（九）

“我是猎鹰人，和兄弟们走散了，因为没有吃的想捕猎海豹才来到这里的。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就去其他地方。”

老大在第一个人进入洞穴看到自己时就抢先解释道。

“天快黑了，你就留在这里吧！挤挤更暖和。”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爽快地答道。他中等身材，看起来很壮实，穿着连帽海豹皮衣，眉毛和胡须上都挂着白霜。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两个人和他一样装扮，个头比他稍矮些，胖瘦差不多。

老大发现他们的鼻翼两侧都纹着黑色的圆圈，围在口周，犹如海豹的触须，嘴角处露出镶嵌的海豹牙。难道他们也是古夜叉国人？老大在心里猜测着。海豹是他们的食物，也应该是他们信奉的神灵。让自己看起来像海豹就会捕猎到更多的海豹，这应该是最朴素的自然崇拜。

三个人热情地邀请老大一起坐到海豹皮上，并大方地把自己的海豹肉分给老大吃。老大笑着表达了感谢之意，就不客气地接过海豹肉，用石刀切下一块喂给肩上的神鹰。

“它是你猎捕到的？猎鹰可是比捕猎海豹还不容易呢！”

稍高些的男人敬佩地对老大说道。

“说来话长，它不是我猎到了，是因为缘分……”

老大把遇到神鹰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三个人听。

“还真是有缘分呢！你知道我和海霞是什么关系吗？我是她的男人！我叫海狗，他俩是我的兄弟海鹰和海獭。”

海狗一边惊喜地笑着，一边给老大介绍其他两个人。眼睛细小的是海鹰，额头有个伤疤的是海獭。

“你就是海霞的男人啊！好巧！听她说你曾经独自捕猎过海象！真厉害！”

老大也相见恨晚地哈哈笑着说道。

四个男人边吃肉边聊天，不知不觉间天就黑透了。卷着积雪的寒风灌进洞里，插在洞壁上的海豹油火把左摇右晃的差点灭掉。海鹰拿出一块海象皮遮住洞口，以抵挡极地强劲的寒风。

因为要起早捕猎，四个人吃完饭就躺下睡了。老大因为惦记我和三儿他们，睡得并不好，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不舒服。为了不连累海狗他们，老大强撑着爬起来，准备离开。

“你的脸咋这么红？精神头也很差……是不是病了？”

细心的海狗看出了老大的不适，他摸了摸老大的额头，皱着眉头说：“你发烧了！不能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瞎走，还是和我们一起回部落吧？我让海霞给你配些药吃，她很会看病的！”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大不大好意思地说道。

“客气啥！我们已经是兄弟了！”

海狗爽快地说着扶住老大就往外走，海鹰和海獭拿着东西跟在后面。海狗扶老大上了头辆狗拉雪橇，海鹰和海獭上了后面那辆狗拉雪橇，向西北面的海湾处奔驰而去。

为了不让烧的昏昏沉沉的老大睡过去，海狗一路都在和他聊天讲故事。

“从我们部落所在的海湾向东看，有一列高高的直达天界的雪山矗立在海岸边，鹰神九凤就居住在那里。

听萨满讲，那些通达天界的雪山原来都是火山，滚烫的岩浆流到哪，哪就火光一片。草和树烧没了，动物也烧焦了，只剩下坚硬的火山岩和厚厚的火山灰。黑色的火山灰蒙住了太阳神的光芒，火山喷射出的岩浆烧红了暗黑的天空，海神被封冻在厚厚的冰面下。

为了让死寂的天地重新恢复生机，天神派神鹰九凤来到火山爆发之地。相传九凤为九首人面鸟身，她用九张嘴吸进北极的极寒之气，吹向火山口。瞬间，岩浆隐退，火焰熄灭，冰雪覆盖了高山和大地。九凤舞动双翼，吹散遮天蔽日的火山灰，太阳神再次出现，雪地融化，草长花开，鹿神、熊神回归；海冰融化，海神带着海象、海豹、海狗、海獭在广阔的海面上游乐。

因为火山并没有真正熄灭，鹰神九凤只好留在高高的雪山上，在太阳神被火山灰遮盖的时候守护着万物生灵平安！”

原来《山海经.大荒北经》中的九凤就是鹰神啊！那么强良真的是夜叉国人吗？老大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寻找答案。

“我们劳拉威特兰人最初并不是生活在这里，而是生活在遥远的内陆。那时候，冰原上生活着许多巨兽，我们的祖先必须齐心合力才能猎捕到像披毛犀和猛犸象这样的巨兽。后来太阳神把更多的光芒投射到大地上，天气越来越暖和，草原上长出了树木，形成森林。巨兽越来越少，先祖们不得不进去森林，靠采集野果和猎捕小型动物生存。

因为每年北方的草原被大雪覆盖时，有一种叫索格召的野鹿都喜欢迁徙到森林中，吃地衣苔藓，所以它们就成为了我们先祖的猎捕对象。后来，先祖们开始驯养索格召为奥伦，也就是驯鹿。奥伦不仅可以给先祖提供源源不断的驯鹿奶和驯鹿肉，还是先祖们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所以我们尊驯鹿神为强良。

我们部族还有个和驯鹿有关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晚上，有个牧人女孩坐在驯鹿神拉着的雪橇上，行走在空旷的雪野中。突然，驯鹿神停下步子，牧人女孩纳闷地看向驯鹿神。

你看！夜空中的月人（就是月神）越来越大！

驯鹿神抬头提醒牧人女孩。

女孩抬头时，正好看见两只驯鹿拉着月人的雪橇直奔地球而来！

小心！月人来了！他会把你抢走的！

驯鹿神对牧人女孩吼道。

我该怎么办？

牧人女孩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驯鹿神用宽大的蹄子在雪地上挖了一个洞，让女孩跳进去，再把雪盖在上面，只露出她的头发，看着就像雪地里长出了一簇草。

月人来到地上，东张西望找不到牧人女孩，只好失望地走了。驯鹿神拉着牧人女孩冲回帐篷，可是牧人女孩的父亲不在家里，而月人随时会回来。

我该怎么办？

牧人女孩绝望地向驯鹿神求助。

驯鹿神利用自己的神力把牧人女孩变成了一盏明亮的油灯。就在这时，月人冲进帐篷，翻箱倒柜，四处寻找，却没有留意帐篷里面的油灯，因为灯火闪闪发亮，跟他太相似了。月人折腾累了，天也快亮了，他决定放弃，回到天上，明天晚上再来找牧人女孩。

我在这儿！

正当月人准备乘上雪橇离开的时候，牧人女孩跑出帐篷喊道。

月人见牧人女孩再次出现就转头冲回帐篷寻找，可是驯鹿神已经用法力将牧人女孩又变成了油灯。月人找不到牧人女孩很生气却不得不第三次放弃，失望地往雪橇走去。

我在这！

聪敏的牧人女孩又跑出帐篷喊道。

恼羞成怒的月人又冲进帐篷寻找。此时天马上就要亮了，月人的身上的光越来越弱，他已筋疲力尽，无法回到天空，更不能把牧人女孩带走了。牧人女孩看见月人这样就不再怕他了，拿出绳子把瘫坐在地上的月人绑了起来。

放了我吧！

月人的声音变得像蚊子般纤弱无力。

如果你放了我，我将永远为你们服务。我将是夜晚的灯塔，指引你们前进，给予你们快乐，并为你们计算年份。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月人见牧人女孩还在怀疑，就急切地继续说道：首先，我将是老驯鹿的月亮；然后是冰冷的**的月亮；然后是丰满的**的月亮；然后是新生小驯鹿的月亮；然后是水的月亮；然后是新芽嫩叶的月亮；然后是温暖气候的月亮；然后是脱落的鹿角的月亮；然后是薄霜的月亮；然后是求偶驯鹿的月亮；然后是冬天驯鹿的月亮；然后是白天变短的月亮。

牧人女孩被月人的承诺感动了，在驯鹿神的帮助下赶在天亮之前把月人送回了天上。

回到天上的月人如牧人女孩一样信守诺言，为牧人照亮黑夜，帮他们计算年月和季节。直到现在我们部族仍然依据月人的变化循环进行迁徙、采集、打猎和养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