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会尘埃落定,武林第一的桂冠稳稳落在风云盟,落在冷卿月之名下。
当脑海中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时,她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预定之事。
目光掠过台下,精准地捕捉到那双始终凝望着她的瑞凤眼,那里面的光芒复杂得令人心惊,有骄傲,有痴迷,更有一种近乎破碎的紧张。
她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心下已有了决断——停留于此,直至这具身躯自然老去,寿终正寝。
她在他紧紧拥抱过来,力道大得几乎令她骨骼生疼,埋首在她颈间呼吸急促而灼热时,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会留下。”
没有解释缘由,没有描绘未来,只是陈述一个决定。
巫赦潇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是更用力的拥抱,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没有追问“为何”,也没有质疑“多久”,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哽咽的喟叹。
像是濒死之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不在乎背后的因果,只要这个结果——她在,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待凌霄城诸事稍定,他们启程返回苗疆。
灵巫殿内,常年弥漫着幽冷的草木香与烛火气息。
兄弟二人相对而立,同样的昳丽容颜,气质却泾渭分明。
巫赦潇一身深蓝苗服,银饰在幽光下泛着冷泽;
巫雾言则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与狰狞的恶鬼面具之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哥,”巫赦潇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如同在讨论今日天气,“少主之位,我不做了。”
巫雾言静立不动,唯有黑袍的细微褶皱显示出他并非雕像。
巫赦潇继续道,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念诵早已准备好的文书:
“寨中大小事务,核心蛊术的传承与把控,族内医药培育……所有这些,从今日起,尽数交予你。”
他略一停顿,目光似要穿透那层冰冷的面具,望进后面那双与自己相似却荒芜的眼睛。
“你不再是谁的影子。自此刻起,你便是苗疆唯一的‘巫赦潇’,是名正言顺的少主,未来唯一的族长继承人。”
这番安排,并非全然出于兄弟情谊。
将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身份、这份带着母亲偏执疯狂烙印的责任剥离,还给兄长,确实存了几分让他摆脱阴影、重见天日的念头。
但更深层的原因,源于巫赦潇自身对这方天地的厌倦。
他厌倦了族人看他时那混杂着敬畏与忌惮的眼神,厌倦了那些束缚手脚的古老规矩,厌倦了这弥漫着陈旧草药与腐朽过往的空气。
他只想挣脱这一切,只做冷卿月一人的巫赦潇,一个不被任何身份定义、只属于她一人的存在。
巫雾言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烛火都仿佛凝滞。
他终于缓缓抬手,取下了那张覆盖多年的恶鬼面具。
面具下,是与巫赦潇几乎别无二致的精致五官,只是那双瑞凤眼里,沉淀着更深的寂寥与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询问缘由,没有推诿客套,只是极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权力的交接出乎意料地顺利。
巫赦潇显然早已暗中部署,将象征少主的银冠、传承信物以及数卷记载着不传之秘的蛊术典籍整齐放置于案上。
便牵起冷卿月的手,转身踏出灵巫殿,步伐未有丝毫迟疑与留恋。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片生养他却也禁锢他的土地,没有与任何族人道别,仿佛只是离开一个短暂的落脚点。乊
离开苗疆,重返中原。
尽管有冷卿月当众宣告的“夫君”名分,巫赦潇在中原武林的处境依旧微妙。
云梦泽清虚子等人因旧怨难消,对他明里暗里的排斥与忌惮从未停止。
其他门派也多因他诡谲莫测的蛊术而心存芥蒂,表面的客气下是根深蒂固的疏离。
巫赦潇对此心知肚明,面上却从不显露,依旧维持着那副依赖冷卿月的、漂亮无害的模样,乖巧地跟在她的身侧。
唯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或是当冷卿月与旁人寒暄应酬。
他独自立于一旁低垂着眼睫把玩她衣袖时,那瑞凤眼底才会飞速掠过一丝冰冷的厌烦与不耐。
他不喜欢中原。
这里没有苗疆山林间的纯粹与直接,只有无处不在的虚伪客套、绵里藏针的算计。
以及那些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排斥的视线,这些情绪他压抑得很好,从不宣之于口。
冷卿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看着他即便在父亲冷宏之面前,也始终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温顺面具的疏离感;
看着他偶尔在她与武林同道周旋时,安静站在角落,目光放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某物的模样。
一日,她简单地收拾好两人的行囊,走到他面前。
“我们离开这里。”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巫赦潇抬眸,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不回风云盟,不返苗疆。”冷卿月清晰地说道,“就你我二人,随意走走,看看这江湖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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