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点声音。
很轻,像是……画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顾临渊抬起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通道前方有个拐角,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断断续续,很有节奏。
他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拐角那边,有个人坐在地上。
是个年轻男人,背对着这边,正低头在什么东西上画着。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牛仔裤膝盖处磨得泛白。头发有点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但有几缕散下来,垂在脸侧。
顾临渊停下脚步。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里的笔停了。他慢慢转过头。
顾临渊看见了一张清瘦的脸。下巴上有胡茬,眼窝有点深,看着很疲惫。但那双眼睛——顾临渊心里动了一下——那双眼睛太亮了,像暗夜里突然点起的灯,清澈得能照见人影。
“刚出来?”那人先开口,声音有点哑,但很稳。
顾临渊点点头:“嗯。”
那人把手里东西合上——是个巴掌大的速写本。他撑着墙站起来,动作有点慢,像是身上哪儿不太得劲。站起来后,顾临渊发现他个子挺高,比自己还高一点,但背有点驼,像常年低着头。
“哪个副本?”那人问。
“完美受害者。”顾临渊说。
那人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舆论场。”他说,语气不是疑问,是陈述。
“你也去过?”
“没。”那人摇头,“但我能想象。”他顿了顿,看着顾临渊,“那地方……不好受吧?”
顾临渊没说话。
那人也没追问,只是靠在墙上,从兜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支炭笔。他抽出一支,在手指间转着。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几秒。
通道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你在画什么?”顾临渊忽然问。
那人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速写本。“没什么。”他说,“就是……记录。”
“记录什么?”
“情绪。”那人说,“副本里的情绪。那些人的,还有我自己的。”
顾临渊皱眉:“情绪怎么记录?”
“用线条。”那人把速写本翻过来,递给他看。
顾临渊接过来。本子上是一幅很潦草的画,全是凌乱的线条,黑色,灰色,深深浅浅。线条纠缠在一起,有的地方很重,像是用力摁过,有的地方很轻,几乎看不见。整张画没有具体的形状,但看着就让人心里发闷。
“这是‘失语镇’。”那人说,“我在那儿刚出来。”
顾临渊盯着那团线条,看了很久。慢慢地,他好像真的“看”出点什么——那些纠缠的线像是有声音的,在尖叫,但发不出声。那些重的笔触,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他把本子递回去。
“你看懂了。”那人接过本子,语气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的眼神。”那人说,“不是看画的,是看……别的东西。”
顾临渊没接话。他确实看懂了。或者说,不是用眼睛看懂,是用脑子里那个新能力“感觉”到的——这幅画里有情绪,很浓,很重,憋着,出不来。
“我叫沈墨言。”那人说。
“顾临渊。”
沈墨言点点头,把速写本收起来。“你是第一次在通道里遇到人?”
“第二次。”顾临渊说,“但上次只看见个背影。”
沈墨言笑了笑,笑容很淡,转瞬即逝。“通道里人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走。”他说,“我遇到过三个,你是第四个。”
“他们都怎么样了?”
“不知道。”沈墨言说,“聊几句就散了,各走各的。回廊里,谁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碰见。”
顾临渊看着他:“你不怕我是坏人?”
“怕。”沈墨言很坦诚,“但我更怕一直一个人。”他顿了顿,“而且……你身上没有那种味儿。”
“什么味儿?”
“杀过人的味儿。”沈墨言说,“我在‘失语镇’里遇到过一个人,他身上有。很淡,但我能闻出来。”
顾临渊心里一紧。“你能闻出来?”
“不是真的闻。”沈墨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感觉。我以前……做过一些需要观察人的工作。看多了,就能感觉出来。”
“什么工作?”
沈墨言沉默了几秒。“侧写师。”他说,“给警方做犯罪心理侧写。”
顾临渊愣了。这跟他想的不一样——看沈墨言这副样子,他还以为是搞艺术的。
“后来不干了?”顾临渊问。
“干不下去了。”沈墨言说,声音低了下去,“太累了。”
他没说为什么累,但顾临渊能感觉到——不是身体累,是心里累。那种看太多黑暗,扛不住了的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墨言说他只比顾临渊多进一个副本,是“失语镇”,刚出来。他说那个副本里不能说真话,说了就会出事。规则是“言语即枷锁”,每个人都被迫说谎,说违心的话,时间长了,有些人就忘了真话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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