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晴空,安西城的人心却比烈日还要滚烫。
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车队,带来了七个郡县最真挚的敬畏。
领头的,有的是郡中豪强的嫡系子弟,一身锦衣,眼神却再无倨傲,只剩探寻与惊惧;跟在后面的,竟有不少是流民自发推举出的首领,他们衣衫褴褛,却身板挺得笔直,手中捧着的,是自家田里新收的黍米,或是山中猎来的干肉,这些朴素到寒酸的“礼物”,分量却比任何金银都要沉重。
他们汇聚在刚刚清理干净的南门广场,目的只有一个,声音也只有一个。
“请温侯立府建制,我等愿为驱驰!”
“请安西侯开衙设官,莫让我等再做无主浮萍!”
呼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跪伏在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找到了一个敢为他们流血、敢替他们向高高在上的“天”挥刀的主心骨。
军府之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张辽一身甲胄未卸,眉心紧锁,沉声道:“主公,此刻设府开衙,便是公然竖旗,与魏廷分庭抗礼。我等虽有七郡之心,然根基未稳,兵马未足,此举是否……操之过急?”
他并非畏战,而是作为一个宿将最清醒的判断。
安西军现在最强的,是那股被逼到绝境的悍勇之气,但要将这股气变成足以撼动天下的实力,还需要时间。
然而,吕布却只是站在窗边,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嘴角竟勾起一抹前所未有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嘲弄,有释然,更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文远,你错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张辽和一旁的司马孚,“他们既然敢来,就说明了一件事——在他们心里,早就没把许都那个地方,当成朝廷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一个连治下子民家眷都护不住,视忠臣义士如草芥,只懂得以虚名利诱构陷的‘朝廷’,凭什么让天下人敬它?凭什么让我吕布低头?”
“你不举旗,谁还敢抬头?”
这简单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张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吕布急了,而是人心……等不及了!
正在此时,一袭素衣的貂蝉款款而入。
她手中捧着一卷刚刚写就的竹简,眼波流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夫君说的是。”她将竹简轻轻放在案上,推到众人面前,“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今水已沸腾,若不铸鼎盛之,任其蒸发耗散,岂不可惜?”
竹简摊开,墨迹未干,上书四个大字——《安西政略》。
这并非什么鸿篇巨制,却字字珠玑,直指核心。
“安西初立,不求繁文缛节,但求权责分明。”貂蝉清丽的声音在堂内回响,“妾斗胆,拟设四部:一曰‘军府’,由文远将军执掌,总统军务、兵备、斥候,主掌杀伐;二曰‘民署’,理田亩、户籍、赋税、水利,主掌生息;三曰‘察院’,独立于军民二部之外,直属主公,巡查七郡,纠贪吏,劾不法,主掌风纪;四曰‘议厅’,纳七郡代表共议大事,主掌人和。”
最让张辽和司马孚心头一震的,是官职的命名。
这里没有“太守”、“县令”,更没有“长史”、“主簿”。
取而代之的,是“执事”、“协理”、“巡察使”这类全新的称谓。
“去汉制旧名,方能立新世气象。”貂蝉一语道破天机,“我等既不尊魏,亦不奉汉,我们立的是‘安西’的规矩!”
更关键的,是这政略的最后一项:所有官印,皆以北狱焦土中寻获的陨铁重铸,由工坊主秦旦督造。
印钮不做龙虎麒麟,而统一雕琢成一头“虓虎低头拱土”之形。
“虓虎,是夫君你的象征。”貂蝉看着吕布,眼中满是柔情与期许,“但猛虎亦知俯首,为的不是屈服,而是拱卫身下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此寓意,名为‘俯身为民’。”
司马孚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躬身长揖:“夫人之谋,远胜十万甲兵!孚,拜服!”
他随即上前一步,补充道:“夫人政略已定乾坤,孚尚有一策,或可锦上添花。七郡之心虽同,然豪强林立,各有私念,若不能以‘共患’联之,日久必生变数。不如借此‘议厅’,正式设立‘安西七郡议事会’,每郡一席,凡安西钱粮、出兵、律法等大政,皆需议事会过半数方可推行。”
吕布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司马孚:“让他们觉得自己说了算,才会真心跟着我们走。”
“主公明鉴!”司马孚心悦诚服。
“好!”吕布一掌拍在案上,声如金石,“就这么办!秦旦何在?命他日夜赶工,七日之内,我要看到安西的官印!七日之后,召开首次‘安西七郡议事会’!”
命令一下,整座安西城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秦旦率领全城最好的匠人,将工坊变成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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