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府的驿卒吴磊,就是其中之一。
他今年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性格豪爽,在驿站里颇有人缘。
他在大同驿站当了十年驿卒,每天的工作就是喂养驿马、传递公文,虽然薪水不高,但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可如今驿站一裁撤,他瞬间成了无业游民。
这天下午,吴磊揣着最后一点积蓄买的两个窝头,回到了自己租住的破房子里。
妻子和一双儿女正眼巴巴地等着他,看到他回来,女儿连忙跑上前道:“爹,有吃的吗?我饿。”
吴磊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把一个窝头递给她。
“吃吧,慢点吃。”
女儿接过窝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妻子则把另一个窝头分成了三份,自己只吃了最小的一份,剩下的都给了吴磊和儿子。
看着妻儿饥饿的模样,吴磊心中燃起了怒火。
“朝廷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他一拳砸在墙上,墙上的泥土簌簌落下。
“我们为朝廷卖命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说裁就裁,连一点安置费都没有,这让我们怎么活!”
妻子抹着眼泪劝道:“当家的,别生气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投奔乡下的亲戚。”
“投奔亲戚?”吴磊苦笑道。
“乡下亲戚自己都快饿死了,怎么可能收留我们。再说,那些和我一起在驿站的兄弟,他们怎么办?他们也都等着吃饭呢!”
第二天,吴磊召集了几个要好的驿卒,在一家破败的酒馆里聚了聚。
几个人凑钱买了一壶劣质的烧酒和一碟花生米,喝得愁眉不展。
“兄弟们,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吴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朝廷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咱们与其饿死,不如去投王嘉胤的起义军,听说他们攻占了好几个县城,打开粮仓分给百姓,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投起义军?那可是反贼啊!”一个年轻的驿卒有些犹豫。
“反贼又怎么样?”吴磊瞪着眼睛说道。
“朝廷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我们只能反了!再说,王嘉胤是为百姓办事的,比那些贪官污吏强多了!”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与其饿死,不如拼一把。
就这样,吴磊带着这几个兄弟,踏上了投奔王嘉胤起义军的道路。
消息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失业驿卒加入了起义军的队伍。
这些驿卒熟悉各地的地理地形,擅长骑马奔跑,还懂得传递消息的技巧,他们的加入,不仅壮大了起义军的人数,还大大增强了起义军的战斗力。
王嘉胤的队伍原本只有几万人,短短一个月内,就壮大到了十几万人。
甚至到了四月下旬的时候,王嘉胤率领起义军向山西吉州发起了猛攻。
吉州守将因为兵力薄弱,又得不到援兵支援,很快就被起义军攻破了城池。
起义军打开了官府的粮仓和银库,将粮食和银子全部分给了受苦的百姓。
百姓们顿时欢呼雀跃,纷纷加入起义军,起义军的声势越来越浩大。
后来的朱由检得知起义军壮大、吉州失陷的消息后,气得浑身发抖。
他气的地将手中的奏报摔在地上,脸色铁青。
“废物!都是废物!朕养着你们这群官员,竟然连一群乱民都对付不了!”
殿内的官员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朱由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迷茫。
他没想到,自己为了节省开支而裁撤驿站的举动,竟然间接促使了起义军的壮大。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解燃眉之急的好办法,却没想到酿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王承恩站在一旁,默默无言。
他看着崇祯帝憔悴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悲凉。
他知道,明朝的统治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危机之中,就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大厦,就算崇祯帝再努力,也难以挽回颓势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而这风暴,将会彻底吞噬整个大明朝。
而另一边的甘肃境内,黄土官道上,一支勤王军拖着疲惫的脚步向东挪动。
漫天尘土被朔风卷起,糊得人睁不开眼,那面绣着“勤王”二字的大旗早已被撕裂数道口子,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像一只折翼的鸟。
士兵们的铠甲布满锈迹与补丁,有的甚至光着脚,脚底磨出的血泡渗着血丝,与黄土混在一起结成硬块。
李自成勒住胯下那匹瘦得能数出肋骨的战马,眉头拧成了铁疙瘩——从甘州府出发已整整十天,军饷却拖欠了五个月,再这样下去,不等抵达京城,弟兄们就得倒在半路上。
“大哥,弟兄们真扛不住了!”
身后传来王小六粗哑的嗓音,这位“八队”的年轻士兵脸上蒙着一层灰,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他拍了拍怀里空荡荡的粮袋,苦笑声里满是绝望。
“昨天就断粮了,今早那点野菜汤连塞牙缝都不够,再没吃的,怕是要出人命!”
李自成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铜饰——那铜饰被磨得发亮,就像他胸腔里压抑到快要炸开的怒火。
他不是不知道弟兄们的苦,自己胃里也早已饿得抽痛,可除了咬牙硬撑,他别无他法。
思绪飘回几月前,米脂老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妻子与地痞私通,他怒而提刀杀了自己妻子,从此背上一条人命,成了官府通缉的要犯。
走投无路之下,他投到甘肃总兵杨肇基麾下当差,凭着一身好武艺和敢打敢拼的狠劲,短短数月就成为了“八队”的队长。
那时他以为,当兵至少能混口饱饭,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朝廷财政早已枯竭,甘肃全省欠饷成风,他们这些边军士兵,活得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经常是连顿饱饭都是奢望。
“前面到金县了!”
队伍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呼喊,像一道光刺破了绝望的阴霾。
李自成猛地抬头,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县城轮廓,夯土城墙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
“到了县城就有粮了!咱们找县令要粮去!”
王小六兴奋得声音都发颤,弟兄们也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原本踉跄的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可李自成心中却压着一块石头——这一路过来,路过的几个县城不是推说“县小财薄”,就是紧闭城门如临大敌,金县,真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