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广州城角落里,李彪正躲在一间破旧的客栈里,手里攥着一支信鸽。
他侥幸从土堡的爆炸中逃出来,身上被烧伤了几块,却顾不上疼,正借着微弱的烛光写着信。
信上的字迹潦草却用力,他刻意夸大了自己的 “功劳”说自己如何 “冒死探查暗渠”,如何 “提醒刘人凤小心火药”,又如何 “在爆炸中险些丧命”,最后笔锋一转,将责任推给了张于城和王怀安:“张守备派兵不力,王知府通风报信,致使林墨逃脱,钦差遇害,恳请周大人为钦差报仇!”
写完信,他将信纸卷成细条,塞进信鸽的脚环里,走到窗边,轻轻将信鸽放飞。
信鸽扑棱着翅膀,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李彪望着信鸽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只要周奎看到这封信,张于城和王怀安肯定没好果子吃,而他,说不定还能借着 “通风报信” 的功劳,拿到周奎许诺的五百两银子和西城的院子。
客栈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脚步声传来,却没给这混乱的局面带来一丝生机。
张于城和王怀安还在知府衙门里坐立不安,等着京城的消息;李彪躲在客栈里,做着发财的美梦;而远在海面上的林墨,还不知道自己炸死钦差的事,已经在广州城的官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广州的天,亮了。
但对于这座城里的某些人来说,他们的 “黑夜”,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张安志安插在烂嘴咀附近的眼线,名叫陈二,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他原本是城里的落魄书生,因欠了地主的高利贷还不上,被张安志的人 “救下”,条件是替张家盯着林墨的土堡,每日记录土堡的进出人数、作坊动静,甚至林墨何时出门、何时回府,都要一一报给张府的管家。
此刻,陈二正躲在土堡西侧山坳的灌木丛里,怀里揣着个磨损的账本,手指冻得僵硬,却依旧在纸上飞快记录:“丑时三刻,明军火炮轰墙;寅时一刻,土堡内传爆炸声;寅时三刻,明军涌入土堡……” 他的笔尖颤抖,墨水在纸上晕开,却顾不上擦,这是他当眼线的第三个月,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场面,土堡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原本以为,这场围剿不过是朝廷对 “不听话商人” 的常规敲打,像林墨这样的 “小人物”,要么乖乖投降,要么被明军抓起来,顶多判个流放。
可现在,土堡的爆炸声震得山坳里的碎石都在晃,明军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陈二!快出来!出事了!” 远处传来张府管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陈二心里一紧,连忙把账本揣进怀里,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管家骑着马,脸色惨白,见到他就扔过来一个包裹:“快!收拾东西,跟我走!林墨那小子…… 那小子把钦差炸了!”
“炸…… 炸了钦差?” 陈二的脑子 “嗡” 的一声,手里的包裹 “啪嗒” 掉在地上,里面的干粮撒了一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钦差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带着皇命的朝廷命官,林墨不过是个造香皂的商人,竟敢炸死钦差?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你没听错!” 管家的声音发颤,手里的缰绳都攥得发白。
“刚才从土堡逃出来的士兵说,刘钦差冲进林墨的书房,正好赶上炸药爆炸,连尸首都没找全!张大人让我来接你,赶紧把你看到的都报上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二顿时吓得腿瞬间软了,他扶着身边的树干,才勉强没倒下去。
他想起前几天还看到林墨在作坊里和芸香说笑,想起林墨给张村村民分粮食时的温和,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和气的商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朝廷对着干,还敢杀钦差!
“怎…… 怎么会这样……” 陈二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林墨弄死了钦差,朝廷肯定会大肆搜捕,要是查到他这个 “眼线”,说不定会把他当成林墨的同党;可要是不把消息报给张安志,张大人也不会放过他 —— 他欠张家的高利贷还没还清,要是得罪了张安志,下场只会更惨。
“别愣着了!” 管家一把拉起他,把他拽到马背上。
“张大人还在府里等着呢!你要是敢耽误,仔细你的皮!”
马在土路上狂奔,陈二趴在马背上,清晨海边的冷风刮得他脸生疼,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他想起自己记录的账本,上面记着林墨何时运进火药、何时加固城墙,甚至记着林墨和郑芝龙使者见面的时间。
这些要是被朝廷查到,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说不定还会被当成 “通贼” 的证据,满门抄斩!
“管家……” 陈二哆哆嗦嗦地开口。
“我…… 我的账本…… 要不…… 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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