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十五分。
东华精密的开盘价,像一块被巨石压住的浮木,死死地钉在跌停板上。屏幕上,那串代表着卖出委托的绿色数字,汇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瀑布,数百万手的封单,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将任何一丝想要反抗的火苗,都按死在了萌芽状态。
网咖里,早班的网管打着哈欠,用抹布擦拭着油腻的桌面,空气中弥漫着宿醉和泡面混合的酸腐气息。
严景行静静地靠在角落的椅子里,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猎豹,耐心地观察着猎物踏入陷阱的每一步。
这只是恐吓。
他知道,冯·埃德尔斯坦的团队,不会满足于这种简单的、缺乏美感的屠杀。他们追求的是一场盛大的、伴随着哀嚎与绝望的公开处刑。
九点二十五分,集合竞价的最后五分钟,屏幕上的封单纹丝不动。
九点三十分,开市锣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各大财经门户网站的头条,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集体被一篇署名为“财经毒舌”的文章刷屏。
《东华精密:一场持续三年的财务造假狂欢!》
文章的作者,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一位财经评论员,以言辞犀利、专挖黑料着称,被他点名炮轰过的公司,不死也脱层皮。
这篇报道,图文并茂,用词极具煽动性。从虚增的海外订单,到语焉不详的研发费用,再到几张不知从何而来的、所谓“内部人士”的聊天记录截图。每一个指控,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一家制造业上市公司最脆弱的信誉。
文章发布不到一分钟,东华精密的股吧、论坛、交流群,彻底沦陷。
“我操!我就说这公司有问题,财报漂亮得像假的一样!”
“跑啊!还等什么?再不跑底裤都亏没了!”
“妈的,上周刚加的仓,天台见……”
恐慌,如同病毒,通过网线,在数十万股民心中疯狂复制、传播。原本就被压在跌停板上的股价,此刻更是被无数从散户手中涌出的卖单,焊死在了地板上。
严景行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脑海中的“记忆宫殿”里,“财经毒舌”这个名字,触发了一条新的逻辑链。他记得,在金州银行信贷部经理王海东的邮件里,曾看到过这个名字。
【指令:交叉验证“财经毒舌”名下所有关联公司,与赵家“盛世嘉业咨询”及相关物流公司的资金往来。】
几毫秒后,一张清晰的资金流向图在他脑中成型。
一笔数额不菲的“公关咨询费”,就在三天前,从一家参与了甲醇运输陷阱的物流公司账户,转入了“财经毒舌”控制的一家文化传播公司。
原来如此。
焦煤的假报告,东华的黑材料,甲醇的运输陷阱……这些看似独立的恶**件,背后都是同一伙人。赵家的残余势力,就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兵,在冯·埃德尔斯坦的指挥下,用不同的工具,在不同的战场上,挖掘着陷阱,埋设着炸弹。他们用在一个市场上收割来的利润,去资助另一个市场上的屠杀。
这是一个相互供血的、高效运转的罪恶循环。
严景行原本的计划,是先解决东华精密,再去处理甲醇市场的“路障”。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既然是循环,那就斩断其中最脆弱的一环。
他必须立刻动手,在处理东华精密的同时,把甲醇市场那台正在为敌人源源不断制造弹药的印钞机,给彻底砸烂。
如何砸?
敌人已经通过控制实体运输,制造了一个物理层面的“结界”。任何想要通过正常期现套利来抹平价差的交易者,都会被那高昂得离谱的运费挡在门外。想用商业手段去对抗这种近乎于黑社会式的“圈地”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严景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序曲。
他不能创造运力,但他可以创造……供给。
或者说,创造“存在供给”的认知。
他的意识沉入“记忆宫殿”的深处,那张遍布全国的甲醇运输网络图再次浮现。所有的关键节点,都被赵家的势力牢牢把控。这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但任何一张网,都有它的边界。
【指令:扫描华东沿海所有大型液体化工品储罐区,调取港务局入港船只记录、海关报关数据、卫星红外与光学影像,交叉比对,建模。】
庞大的数据流涌入,在他脑海中构建出一个个巨大的白色储罐模型。大部分储罐的水位线都处于正常区间。
忽然,位于长江入海口附近的一个大型储罐区,其中几个储罐被系统标记为刺眼的红色。
【目标:德国巴斯夫集团,亚洲区化工原料中转仓库。】
【状态:储量饱和,远超安全库存水位。】
【原因:下游大型聚酯工厂因设备检修,临时取消本月全部采购订单。】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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