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咖的角落,时间仿佛被那份PDF文件冻结。
“清零计划”。
这四个字,不带任何温度,却像四根烧红的钢针,穿透屏幕,直刺严景行的瞳孔。他的“超算大脑”在瞬间进入了超频状态,那份名单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被解构成最原始的数据流,在他意识的星海中重新排列组合。
数十家上市公司。
它们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精确到天的日期,和一个以“亿”为单位的金额。
这不是一份投资备忘录,这是一份行刑时刻表。
严景行几乎是本能地,将名单上的第一家公司——“东华精密”,输入了分析模型。这是一家主营高端数控机床零件的制造企业,技术扎实,报表健康,甚至在不久前还获得过国家级的技术创新奖。它的股价平稳,成交量不大,像一个本分踏实的中年人,在喧嚣的市场里毫不起眼。
而它的行刑日期,就在明天。
严景行感到一股久违的寒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被更高维度力量俯视的无力感。冯·埃德尔斯坦和赵家的残余,他们要做的不只是赚钱,不只是洗钱。他们要的是彻底的、系统性的毁灭。将那些他们不喜欢的,或是不听话的,亦或是单纯挡了路的,从资本的世界里,物理“清零”。
这与他自己的复仇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他的复仇是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刀指向罪魁祸首。而这个“清零计划”,是一场无差别的、旨在制造恐慌与混乱的屠杀。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待焦煤期货的多头情绪发酵到顶点,再引爆那份关于调研报告造假的“剧本”,让冯·埃德尔斯坦在最得意的时候,尝到被舆论和市场双重反噬的滋味。那是一个完美的、充满艺术感的复仇闭环。
但现在,这个完美的计划,被这份血淋淋的行刑时刻表,彻底打乱。
他不能等了。
等到焦煤市场雪崩,东华精密,以及名单上排在前面的几家公司,恐怕连骨灰都剩不下了。
他必须立刻行动,在这台精密的绞肉机启动之前,往它的齿轮里,扔进一把扳手。
焦煤的“剧本”威力巨大,但引爆需要时机。而另一份证据,那份关于银行间票据市场“阴阳合同”的证据,虽然不如焦煤案那么宏大,却胜在精准。它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可以直接捅进这个利益集团与银行体系勾结的那个最脆弱、最敏感的结合部。
严景行拿起那部廉价的新手机,再次拨通了李响的号码。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充满了压抑的兴奋。李响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块滚烫的炭火:“喂!我正要找你!视频的初稿出来了,那视觉冲击力,简直了!我跟你说,等这玩意儿发出去,整个煤炭圈都得炸!我们杂志社的服务器我都让技术部加了三台,就怕被流量干趴下!”
“把焦煤的事情停下。”严景行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李响所有的热情。
“……你说什么?”李响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掏了掏耳朵,离开了喧闹的办公室,走到安静的走廊上,“老弟,你没开玩笑吧?我这边万事俱备,全社上下几十号人熬了两宿,眼珠子都红了,你现在让我停下?”
“我有一个新的故事,比焦煤更紧急。”严景行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石子,“你的人,还能不能再熬一个晚上?”
李响感到一阵荒谬,他靠在墙上,苦笑道:“大哥,你当我是开新闻联播的啊?一天一个重磅?我这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神。再说了,还能有什么比全国性的期货市场欺诈案更紧急?”
“有。”严景行平静地回答,“比如,一份针对几十家上市公司的,死亡名单。”
李响的笑容僵在脸上。
“死亡名单?”
“一份计划,名叫‘清零’。目标是在指定日期,让名单上的公司,从市场上彻底消失。”严景行没有解释情报的来源,只是陈述着事实,“第一家,就是明天。”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李响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群疯子。他们不满足于操纵市场,他们要扮演上帝,决定企业的生死。
“我……我该怎么做?”李响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现在发给你一份新的证据包,关于银行间市场的‘阴阳合同’。”严景行说,“立刻组织你最信得过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写成一篇深度报道。不用做视频,就要文字,要那些带着银行公章的合同扫描件,要那些内部邮件的截图。我要让每一个字,都变成一颗射向他们的子弹。”
“银行间市场……这,这牵扯的可就是银行了!”李响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焦煤案打的是市场上的投机者和咨询公司,那这个案子,就是直接向金融体系的核心——银行,开火。
“对。”严景行说,“我要的,就是一场地震。一场不大不小,却足以让监管部门从睡梦中惊醒的地震。只有乱起来,他们那份精密的‘清零计划’,才有可能出现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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