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74章 破釜沉舟

王队长那石破天惊的吼声——“小子！上去！按你说的，试试！”——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激起的不是冷却，而是更加剧烈的、颠覆性的反应。然而，在这决定性的命令完全落地、将林凡推向那台黑色巨人之前，在那电光石火的抉择瞬间，王队长意识到，他必须给这个被命运强行推上赌桌的少年，最后一次，也是最残酷的一次——知情权。

他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踏入那个可能比外部战场更加致命的驾驶舱。

就在林凡被他那声怒吼震得心神俱颤，下意识地要冲向初号机脚部的登机缆绳时，王队长的动作快如闪电。他一边持续用单手向通道口倾泻着所剩无几的弹药，压制着试图从破洞涌入的幽蓝身影，另一边，他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猛地锁定了林凡！

“听着，小子！”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厉声喝问，也没有了指挥官对下属的威严，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巨大压力、孤注一掷的疯狂，以及一丝……近乎托付般的沉重。这三个字，像三颗出膛的子弹，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强行钉入了林凡的耳膜，让他刚刚迈出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时间，仿佛被再次压缩。通道口敌人的嘶叫和能量武器撞击掩体的爆鸣，士兵们奋力射击的怒吼，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王队长的话语，成了此刻唯一清晰的焦点。

他的手臂，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姿态，猛地抬起，食指如同标枪般，笔直地指向那台静默矗立的黑色机甲。

“‘初号机’！”他吼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敬畏的颤音，“我们最后的武器！”

“最后的武器”。这四个字，像沉重的铅块，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它意味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所有的常规防御，所有的后备方案，都已耗尽。它是赌桌上最后、也是唯一的筹码。

然而，王队长的语气在此处，发生了一个极其陡峭的、令人心悸的转折。

“但——它……”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了几分，但那压抑之中，蕴含的危险意味却更加浓烈。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某种痛苦或极度紧张的记忆而微微抽搐，眼神中闪过一丝就连面对外面潮水般敌人时都未曾出现过的……深深的忌惮。

“……很特殊。”

“特殊”。这个词从他这样一个铁血军人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分量。它不是褒义，也非贬义，而是一种对“未知”和“不可控”的确认。

然后，他用最直接、最残酷的语言，撕碎了任何可能存在的幻想：

“我们没人能启动它！”

这句话，如同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对着刚刚被点燃一丝希望的众人，当头泼下！

“没人能启动它！”——不是“很难”，不是“有风险”，而是干脆利落的、否定性的——“没人能”！

这句话带来的冲击是立体的：

他们中有人参与过早期的守卫工作，隐约知道这台原型机的存在和它的极高保密等级。他们原本以为这是隐藏的杀手锏，此刻却被告知这杀手锏是哑火的。一种刚从“唯一希望”的云端跌落的失重感，让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再次变得惨白。

他们更加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那意味着无数次失败的测试，意味着科学手段的无力，意味着这台机器内部可能存在着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探测的运作逻辑。苏婉的嘴唇抿得发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王队长这句话背后，代表着多少鲜血和挫折换来的冰冷数据。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敲打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没人能启动”？那刚才王队长让他“试试”是什么意思？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还是……他林凡，在这些人眼中，是那个“特殊”到可能创造奇迹的“没人”之一？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峦般压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王队长没有给众人消化这残酷信息的时间。他的语速极快，如同在宣读一份最后的战地报告，每一个字都带着硝烟和血泪的痕迹：

“最好的驾驶员试过！最强的神经耐受者试过！结果——”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创伤后的激动，“不是被弹出来重伤，就是……就是神经严重过载，大脑……烧毁！”

“大脑烧毁”！

这四个字，如同恶魔的低语，让整个机库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那不是战场上的瞬间死亡，而是一种更加痛苦、更加违背人道的终结方式。一些士兵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看向初号机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恐惧。

就连林凡，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之前只是觉得这台机甲很“亲切”，有一种莫名的“共鸣”，却从未想过，与之链接的代价，可能是如此惨烈！

王队长的目光，如同烙铁般，死死盯着林凡，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细微的犹豫都灼烧出来。

“你确定，”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最后通牒般的意味，“你还要试吗？”

“你现在转身，跟着我们，用你刚才扔棍子的力气，多杀几个敌人，然后像个战士一样死在这里。或者——”

他的手指，再次用力地指向那台沉默的、却仿佛散发着无形吸力的初号机。

“爬进那个驾驶舱，去面对一个比外面所有敌人加起来，都可能更危险的东西！”

“选择权，交给你。”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王队长猛地转回身，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对通道口的疯狂射击中，仿佛已经不再关心林凡的答案。他将这最残酷的真相，和最沉重的选择，如同一个燃烧的炭块，抛给了林凡。

是选择相对“安全”的、已知的死亡？

还是选择踏上一条通往未知、可能瞬间脑死亡、也可能……创造奇迹的道路？

破釜沉舟。

不仅仅是他王队长压上了所有人的命运。

现在，他也将这把“破釜”的斧头，塞到了林凡这个少年手中。

是沉，是舟？

就在林凡的一念之间。

机库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凡。只是这一次，目光中不再有怀疑和审视，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期待，有担忧，更有一种……等待他做出与自己命运休戚相关的最终抉择的——寂静的压迫。

林凡站在那里，看着王队长浴血奋战的背影，听着通道口越来越近的死亡喧嚣，感受着身后那台黑色机甲无声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召唤。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然后，他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