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73章 唯一的希望

王队长那声“你！是谁？！”的厉声喝问，如同冰水泼溅在滚烫的金属上，激起的不仅是林凡本能的恐惧和申辩，更在王队长自己那已被逼到绝境的脑海中，引发了一场短暂却无比剧烈的风暴。

他的枪口依旧指着林凡，指挥官的本能让他必须第一时间排除任何潜在威胁。眼前这个少年，衣衫褴褛，惊魂未定，声称自己是逃亡的市民。这些表象可以伪装，那根掷向外星步兵的撬棍，也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为了获取信任的苦肉计。在最高机密单位，信任从来不是依靠眼泪和伤痕就能轻易获得的廉价品。

然而，就在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审视着林凡，试图从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身体语言中找出破绽的同时，他的眼角的余光，或者说，是他那在无数生死关头锤炼出的、对战场“可能性”的直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地扫向林凡身后。

那台通体漆黑、线条凌厉、如同沉睡凶兽般静默矗立的初号机。

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点”——一个狼狈不堪的陌生少年，一台集合了人类最高科技与未知谜团的原型机甲——在他那因绝望而异常清晰和高速运转的思维中，开始发生奇异的碰撞。

他太清楚这台原型机的历史了。顶尖的驾驶员，最好的神经链接适配者，无一例外，失败，重创，甚至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它就像一匹未被驯服的、拥有自己意志的烈马，拒绝任何骑手。苏婉的报告，那些冰冷的失败数据，都指向一个结论：它，几乎是不可操控的。

这个少年，在所有人都专注于战斗或绝望时，竟然声称“能感觉到它”。这不是经过训练后的自信，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模糊的直觉？而且，他刚才掷出撬棍的动作，那种不顾一切的爆发，与其说是训练有素，不如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野兽般的敏锐和果断。

通道口闸门熔融的赤红区域在不断扩大，敌人破门在即。头顶被手雷暂时封住的缺口也并非万无一失。备用逃生通道被堵死。手中的最后一枚手雷已经用于封堵缺口。弹药在飞速消耗。他们就像被堵在铁罐里的虫子，敌人的下一次冲击，可能就是终结。时间，没有了。任何常规的、符合逻辑的方案，都已经用尽，或者被证明无效。

这些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在王队长那被压力和绝望挤压到极致的大脑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拼接，如果……

如果这个少年的“感觉”不是错觉？

如果初号机的“挑剔”，并非针对所有人类，而是在等待某种……特定的、“异常”的适配者？

如果那无数次失败的测试，仅仅是因为……测试者们，都太“正常”了？

这个想法诞生的瞬间，连王队长自己都感到一阵荒谬的战栗。

这太疯狂了！

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上？寄托在一台从未被成功驾驭、甚至可能反过来杀死驾驶员的危险机器上？

这违背了他作为一名军人、一名指挥官所信奉的一切原则：严谨，计划，可控性，基于数据的决策。

理性在他的脑海中发出最强烈的警告声，几乎要震破他的鼓膜。

但，另一个更加冰冷、也更加真实的声音，在理性警告的废墟上悄然升起：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个声音，平静，却带着绝对的、令人窒息的份量。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继续抵抗？只是延缓几分钟的死亡。

启动最终自毁？那是最后的手段，但也意味着一切归于尘埃，没有任何信息、任何希望能够传递出去。

而这个看似最疯狂、最不可靠的选项……却的的确确，是眼前唯一一个还存在着理论上的、哪怕只有万亿分之一可能性的变量！

它是一滴落入滚油中的水，可能瞬间蒸发，也可能……引发一场意想不到的、颠覆性的爆炸。

王队长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凡脸上。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警惕，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残酷的、衡量“价值”的评估。

这个少年，有多大可能是一个间谍或敌人？基于他刚才救苏婉的行为和此刻的反应，概率不高，但无法完全排除。

这个少年，有多大可能真的能启动初号机？——基于所有已知数据，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但是……

这个“无限接近于零”的概率，与“坐以待毙”那百分之百的死亡概率相比，哪一个更值得一搏？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在绝对的绝望中，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值得用尽全力去抓住。更何况，这根稻草，可能连接着一台足以改变战局的、真正的“怪物”！

就在通道口传来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闸门被彻底轰开一个大洞、灼热气浪裹挟着敌人涌入的那个瞬间，王队长眼中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所有理性的警告，都被一股更加庞大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彻底碾碎！

他的目光猛地从林凡脸上移开，最后一次，如同告别般，深深看了一眼那台黑色机甲。

然后，他做出了他军人生涯中，最疯狂、也是最有可能被载入史册的——

赌博！

他调转枪口，不再理会林凡，朝着涌入的敌人疯狂射击，同时用尽肺腑中的所有力量，朝着林凡，朝着苏婉，朝着所有还在抵抗的幸存者，发出了那石破天惊的吼声：

“小子！上去！按你说的，试试！”

“苏婉！帮他！其他人，火力掩护！为我们争取时间！”

这个命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弥漫的绝望！

它将林凡从一个“被审问的逃亡者”，瞬间推到了“唯一希望的执行者”的位置！

它将那台沉默的初号机，从一件危险的展品，变成了决定生死的最后武器！

它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捆绑在了这个疯狂且未知的尝试之上！

王队长没有再看林凡。他将自己的后背，以及所有人的生死，都交给了这个决定。他专注于射击，用怒吼和子弹，为那渺茫的希望，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这一刻，那台黑色的初号机，不再仅仅是冰冷的金属造物。它承载了一个老兵在绝境中押上的所有赌注，承载了一群濒死之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弱的火苗。

它是疯狂的产物，是绝望的结晶。

也是这片黑暗地狱里，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