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的答案 第43章 暗流

王大海团队的声誉，因为几个成功的旧房改造项目，在附近的几个老街区渐渐传开。

来找他们的人多了起来，项目也不再局限于单一的住宅改造，开始涉及一些临街小店铺的翻新。

甚至有一家社区养老服务中心也慕名而来，希望他们能帮忙优化一下活动空间。

李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仅要画图、跑现场、协调施工，还要开始面对更复杂的业主需求和有限的预算之间的平衡。

王大海乐得合不拢嘴，拍着李烨的肩膀：“兄弟，咱们这是要干大了啊！”

转头就把更多沟通和设计的担子撂给了李烨，自己则忙着去开拓更多的“业务关系”。

李烨忙得脚不沾地，但他甘之如饴。每一个项目都是一道新的考题，考验着他的专业知识、沟通技巧和创造力。

工地上，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店主赵老板指着那面斑驳的旧墙，语气急切。

赵老板：“李工，你就给句痛快话，这墙，到底能不能拆？我问过好几个老师傅了，都说没问题！就你这儿卡着！”

李烨站在墙边，手指轻轻敲击着墙面，语气沉稳但不容置疑：“赵老板，这不是卡您。老房子的结构不能单看一面墙。这墙看着不像承重墙，但它分担着楼板的荷载，是结构体系的一部分。拆了，短期可能没事，长期来看，隐患太大。”

赵老板不耐烦地挥手，音量提高：“隐患隐患！我看就是你们胆子小！别人都能拆，就你们不能？我这店小本经营，就想弄亮堂点，多摆两桌！你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这改造费不是打水漂了？”

这时，王大海搓着手笑着凑了过来，把李烨稍稍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王大海：“老弟，你看……赵老板也挺不容易的。他私下跟我说了，要是能通融，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就当辛苦费。咱们灵活点，业主是上帝嘛，他非要拆，真出了事，白纸黑字让他签个免责协议，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对吧？”

李烨猛地转头看向王大海，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不高却带着重量：“王哥！这话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建筑安全，没有‘灵活’的余地！我们是专业人士，靠这个吃饭，更得对得起这份责任。那不是一堵墙，那是底线！为了一点好处放弃底线，这良心债，我们还得起吗？”

王大海被李烨的眼神和话语钉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李烨毫不退让的表情，又瞥了一眼一脸不满的赵老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王大海叹了口气，对赵老板说：“老赵，这事儿……我听李工的。他是技术核心，他说不能拆，那就肯定不能拆。安全第一，没得商量。”

赵老板：“你！”

李烨不等赵老板发作，立刻上前一步，拿出平板电脑，快速调出几张效果图。

李烨：“赵老板，您别急。拆墙不是唯一办法。您看这个方案，我们在这面墙整体采用镜面覆盖，配合这套嵌入式灯带和轨道射灯。效果图上您看，视觉空间是不是立刻扩大了一倍？而且光线层次更丰富，比单纯拆墙更显档次，成本还比您预想的加固方案低百分之十五。”

赵老板将信将疑地凑过去看，脸上的怒气渐渐被审视取代。

赵老板：“……效果倒是还行。真能便宜百分之十五？”

李烨：“精确报价下午就能给您。而且工期能缩短三天。安全性、效果、成本，我们全盘为您考虑。”

赵老板盯着效果图，又看了看那面墙，最终不情不愿地挥挥手：“行吧行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成本和工期你得给我保证！”

李烨郑重地点点头：“您放心。”

王大海看着李烨，眼神复杂，既有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深夜，家门被轻轻推开。孙菁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来，将公文包随手丢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李烨从厨房端出一直温着的粥：“回来了？先吃点东西。”

孙菁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没胃口。那个项目，快被新来的负责人折腾死了。几乎推翻了所有前期成果，利润都快压没了，团队里怨声载道。”

李烨坐到她身边，接过她的手，力道适中地按摩着她的虎口和手腕。

李烨：“别急，慢慢说。对方新官上任，是不是急于立威，拿现有项目开刀？”

孙菁闭上眼，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嗯。提出的修改意见又杂又乱，根本不顾及实现难度和成本。”

李烨：“这些修改，技术上实现难度大吗？成本具体会增加多少？有没有可能，他这只是谈判策略，目的就是压价，试探你们的底线？”

孙菁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向李烨。他分析问题的角度精准而冷静，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工地埋头画图的男友。

孙菁：“技术实现……倒不是核心问题，主要是周期和成本会大幅增加。他可能就是吃准了我们前期投入大，不想放弃。”

李烨目光沉稳，语速加快：“那就不能一味退让。把他所有的修改点，逐条列出，对应上需要增加的成本、延长的时间，做一份详细的对比分析报告。数据要清晰，逻辑要严密。同时，准备一个我们的备选方案，在不触及我们核心利益和设计初衷的前提下，做一些非原则性的让步。谈判桌上，数据和方案，比情绪和争吵更有力量。”

孙菁怔怔地看着他，昏暗的灯光下，李烨的侧脸线条分明，带着一种她未曾见过的、在实战中磨砺出的笃定。

孙菁：“李烨，你……好像不一样了。”

李烨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刚在工地跟人掰扯完一堵墙。来吧，先把粥喝了，我帮你一起整理数据。”

第二天晚上，孙菁提前回了家，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浅笑。她主动拥抱了李烨。

孙菁：“成功了。你的方法奏效了。我把报告摆出来，一条条跟他过，他当时就没话说了。后续按备选方案走的，虽然利润薄点，但项目保住了，团队士气也回来了。谢谢你，李烨。”

夜色渐深，两人相拥在露台上。脚下是城市的灯火星河。

孙菁靠着李烨的肩膀，声音轻柔：“有时候觉得，我们像是在两条不同的河里航行。你那边是接地气的溪流，有碎石，有浅滩，但水是活的，生机勃勃；我这边呢，是看似平静的运河，水面之下全是暗礁和漩涡，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

李烨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坚定的力量：“不管河里有什么，知道岸上总有盏灯亮着，有个人能说说路上的风景和遇到的麻烦，心里就踏实，就不觉得难了。”

孙菁抬头看他，眼中映着星光：“嗯。以前总觉得是我在拉着你走，现在……我们可以并肩了。”

李烨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我们一直是并肩的，只是以前我的战场在纸上，现在，在现实里。每一块砖，每一面墙，都在教我新的东西。”

房间里，儿子安安已经睡着了，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用乐高和橡皮泥拼凑的、歪歪扭扭却充满想象力的“魔法城堡”。

李烨望着远方夜色中沉寂的老城区，那里有他正在点亮的一扇扇窗户。他的目光穿过夜幕，坚定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