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的答案 第16章 “李叔叔”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VIp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点滴声。

李烨站在虚掩的房门外，心跳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发紧，手心里全是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右手捏着个刚在医院门口小摊买的彩虹风车，左手提着保温桶，里面是他凌晨四点起来熬的香菇鸡肉粥。

他推开门。

安安靠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子陷在白色被子里。脸色苍白，眼睛显得特别大。

孙菁站在床边，声音比平时柔和：“安安，这就是妈妈昨天说的李叔叔。”

安安小声说：“李叔叔好。”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彩色风车上。

李烨弯下腰，把风车递过去：“给你买的。”

安安接过风车，轻轻一吹，纸页转了起来。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喜欢。谢谢叔叔。”

李烨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盖子，热气带着香菇的香味飘出来。

“我熬了点粥，”他说，“听说你胃口不好，这个清淡。”

孙菁看了李烨一眼，接过保温桶盛了半碗。粥熬得很烂，米粒都化开了。

安安舀了一小勺，慢慢咽下去，然后对李烨点点头：“好吃。”

李烨觉得胸口一热。他搬了张凳子，在离床稍远的地方坐下，安静地看着儿子。

安安玩着风车，偶尔喝口粥。李烨注意到他的眉毛、鼻梁，都像极了自己。

护士进来换输液瓶，看到李烨，愣了一下。

孙菁立刻说：“王护士，这是李先生，来看安安的。”

护士点点头，没多问。

一小时后，安安开始揉眼睛。

李站起来：“我该走了。”

安安抱着风车，眼巴巴地看着他：“李叔叔，你还会再来吗？”

李烨用力点头：“会。一定来。”

走出病房，李烨靠在墙上，长长吐了口气。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

孙菁送他到走廊尽头。

“谢谢你的粥，”她说，“他难得吃了这么多。”

“我以后还能给他做吗？”李烨问，“换着花样做。”

孙菁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别太频繁。他需要静养。”

“我知道分寸，”李烨赶紧说，“不会打扰他。”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病房里，安安抱着风车睡着了。

走廊上，李烨看着孙菁：“明天……我能再来吗？就一会儿。”

孙菁看着他眼里的期待，轻轻点头：“下午三点之后吧，那时他精神好些。”

“好，好。”李烨搓着手，“我给他带个什么好？不倒翁？还是图画书？”

“别太花哨，”孙菁说，“他现在不能太激动。”

“明白，”李烨点头，“就个小玩具，安静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医生怎么说？有好转吗？”

孙菁的表情黯了黯：“还在等新的检查结果。”

李烨张了张嘴，最后只说：“需要什么，你就告诉我。”

回到病房，孙菁轻轻关上门。

安安动了动，半睁开眼睛：“妈妈，李叔叔走了？”

“嗯，”孙菁坐在床边，“你喜欢李叔叔吗？”

安安抱着风车：“喜欢。他带来的风车会转，粥也好喝。”

“那下次他还来看你，好不好？”

安安点点头，眼睛又闭上了。

孙菁给他掖好被角，看着儿子瘦小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李烨走出医院，站在街边点了根烟。手还有点抖。

他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白血病患儿适合吃什么”。

看了几条，他又输入：“怎么和生病的孩子相处”。

天色渐渐暗了。他掐灭烟头，走向公交站。

路上经过一家玩具店，他站在橱窗前看了很久。

最后他走进店里，指着一个小巧的木质音乐盒：“这个，能看看吗？”

店员拿出来给他看。拧上发条，音乐盒轻轻响起《小星星》。

“就这个吧，”李烨说，“帮我包好看点。”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李烨就到了医院楼下。

他坐在花坛边上，手里紧紧攥着包装好的音乐盒。

三点整，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走向病房。

轻轻敲门。

“请进。”是孙菁的声音。

李烨推门进去。安安正靠在床头看书，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

“李叔叔。”

李烨走过去，把音乐盒放在床头柜上：“昨天答应你的。”

安安好奇地看着小盒子。

“这是音乐盒，”李烨打开包装，“你看，这样拧一下......”

《小星星》的旋律轻轻响起。

安安睁大眼睛，伸手接过音乐盒，贴在耳边听。

“喜欢吗？”李烨问。

安安用力点头。

李烨又拿出保温桶：“今天熬了南瓜粥，甜的。”

孙菁接过保温桶，看了李烨一眼：“你费心了。”

“不费事，”李烨搓搓手，“我反正起得早。”

安安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粥，偶尔拧一下音乐盒，听它唱歌。

李烨还是坐在稍远一点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

“李叔叔，”安安突然问，“你工作忙吗？”

“还行，”李烨说，“在工地上干活。”

“盖房子那种？”

“对，盖房子那种。”

安安想了想：“我们幼儿园旁边就在盖新楼，好高好高。”

“是啊，现在楼都越盖越高了。”

孙菁在一旁削苹果，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护士进来量体温，看到李烨，笑了笑：“李先生又来了。”

“哎，来了。”李烨站起来。

护士给安安量了体温：“还不错。今天精神挺好。”

安安炫耀似地举起音乐盒：“李叔叔送我的。”

护士笑着摸摸他的头：“真好看。”

量完体温，护士对孙菁说：“医生让您去一趟办公室。”

孙菁点点头，对李烨说：“你陪他一会儿？”

“好，好。”李烨连忙答应。

孙菁跟着护士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安继续玩着音乐盒。

李烨看着他细瘦的手指，轻声问：“疼不疼？”

安安摇摇头：“打针的时候疼，现在不疼。”

“你很勇敢。”

安安低下头：“其实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一直住在医院里。”

李烨喉咙发紧：“不会的，治好病就能出院了。”

“妈妈说，治好病要很多钱。”

“钱的事有大人们操心，”李烨说，“你只要好好吃饭，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安安点点头，继续玩音乐盒。

李烨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酸得厉害。

孙菁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李烨站起来：“医生怎么说？”

孙菁摇摇头，没说话。

李烨明白了：“那我先走了。安安，叔叔明天再来看你。”

安安挥挥手：“叔叔再见。”

走到门口，孙菁跟出来。

“情况不太好？”李烨低声问。

“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比预想的复杂。”孙菁揉着太阳穴，“可能需要调整治疗方案。”

“钱够吗？”李烨直接问。

孙菁没说话。

“我那里还有一些，”李烨说，“明天拿给你。”

“不用......”

“就当是我借给你的，”李烨打断她，“以后慢慢还。”

孙菁看着他，终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