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战的第九兵团(目前还只有一个旅的架子)浩浩荡荡,却目标明确地朝着西北进发。为啥第一站选在甘肃这穷得鸟不拉屎、除了风沙就是黄土的地方?原因简单又直接——这儿盘踞着臭名昭着、血债累累的马家军。拿他们开刀,既是肃清地方,也是为民除害,更是立威西北,政治正确,没人能说个不字。
可刘战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总司令是给了宝贝——近卫师抽调的整整一个旅,七千五百号人,个个都是能当班排长骨干的好苗子。可正因为是宝贝,他才舍不得用!用这些金疙瘩去跟马家军的骑兵拼命?想想都肉疼。他原本的如意算盘是,沿途“化缘”弄来几个师的部队,用那些兵去啃硬骨头,自己的宝贝旅留着当军官团和压箱底的王牌。可惜,算盘落空了。
于是,这支挂着第九兵团旗号、实际只有一个加强旅兵力,却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队伍,便开始了漫长的西行。从东北到华北,再折向西北,一路穿过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势力地盘:晋绥军的地盘、西北军的地盘、还有各种听调不听宣的省防军、保安团地盘。
令人刘战无比郁闷的是,这一路上,简直顺畅得令人发指!
没有预想中的摩擦,没有试探性的拦截,甚至连不开眼的土匪都没遇见一伙。所过之处,各方势力要么紧闭城门,严加戒备却绝不挑衅;要么干脆派出手无寸铁的官员,在路边摆上茶水吃食,说几句“劳军”、“辛苦”的客套话;更有甚者,一些小军阀或地方豪强,直接送上钱粮“犒军”,姿态放得极低,有的甚至暗示愿意接受“整编”,只求保个平安。
刘战坐在指挥车里,看着道路两旁那些或敬畏、或畏惧、或谄媚的目光,心里不但没有半分得意,反而越来越憋屈,恨不得把“嚣张”两个字写在脑门上,再拿个大喇叭喊:“来打我啊!你们倒是来打我一下啊!”
(阎老西!冯胖子!还有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地头蛇!)刘战在心里疯狂咆哮,(平时不是挺能咋呼吗?不是总想着割据一方吗?现在老子就这么大摇大摆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过,你们倒是放个屁啊!开枪啊!哪怕冲我扔块石头呢!只要你们先动手,老子就有理由不走了!就有理由调头跟你们干,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留在富庶点的地方,不用去那黄土高坡喝风吃沙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无论是精于算计的“阎老西”,还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冯胖子”,亦或是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司令”、“督办”,此刻都表现得异常“明事理”,个个都是“模范邻居”。
他们不傻,心里跟明镜似的:
打刘战?开什么国际玩笑!
先不说这支北方军虽然人不多,但一看就是百战精锐,装备更是碾压级别,真打起来自己这点家底够不够人家塞牙缝都难说。
更重要的是——刘战是谁?赵振刚刚任命、亲**代要开拓西北的兵团司令!是赵振的起家老兄弟!动他?那跟直接扇赵振的脸、捅北方军的马蜂窝有什么区别?
只要刘战不掉一根汗毛,哪怕他再嚣张,再大摇大摆,再“路过”自己的地盘,那也只能忍着、看着、陪着笑脸。这叫“顾全大局”,这叫“避免冲突”。
可一旦自己这边先开了第一枪,哪怕只是走火……那就完了。给了赵振一个绝佳的借口——“尔等袭击我军高级将领,破坏国家统一,意图叛乱!”接下来,可就不是刘战这一个旅的问题了,恐怕北方军那几个如狼似虎的主力兵团,立刻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到时候,别说地盘,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所以,刘战越是想找茬,沿途的势力就越是怂,越是客气,越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态度就一个:您嚣张您的,我们忍着。只要您不动手,咱们就相安无事。您要是实在手痒想打……麻烦您再往西走走,去打马家军,我们绝对支持!
于是,刘战只能带着他那一旅“求战不得”的宝贝疙瘩,在无数道小心翼翼、避之唯恐不及的目光“欢送”下,无比郁闷却又无可阻挡地,一步步靠近了那个他打心眼里不想去的、风沙漫天的甘省。而他身后,留下一路暗自庆幸、擦着冷汗的地方军阀们,以及一个关于“北方军新司令嚣张过境,无人敢撄其锋”的传说。
刘战第九兵团(架子旅)抵达甘省边界的消息,如同西伯利亚寒流提前南下,瞬间把马家军老巢西宁和银川吹了个透心凉。三马——青马首领马步芳、宁马首领马鸿逵、以及坐镇甘省的马鸿斌——聚在一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是热锅上的三条蚂蚱
“赵振他疯球了吧?!啊?!”马步芳在厅堂里来回暴走,镶着宝石的腰刀撞得桌沿砰砰响,原本凶悍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冤屈,“打我们干啥?!我们招他惹他了?!当初金陵号召大家‘支援’北方抗战,我们是一个子儿没给,一个人没派!可我们也没在背后捅他刀子啊!现在倒好,秋后算账找到我们头上了?!”
他越说越气,胡子都翘了起来:“还有那些挨千刀的地方军阀!晋绥军、西北军、还有陕省那帮墙头草!平时称兄道弟,现在一个个躲在后面撺掇刘战来打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太欺负人了!简直太欺负人了!”
马鸿逵相对“沉稳”些,但脸色也白得吓人,手里攥着的鼻烟壶都快捏碎了:“步芳兄,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刘战带来的人是不多,听说就一个旅……可那是啥旅?那是赵振的命根子,近卫师第一旅!那帮杀才,是在上海用白磷弹烧过鬼子,把上海杀得人头滚滚的主!咱们有啥?几万条破枪,几千匹马!骑兵?人家的卡车轮子比马腿快,机枪比马刀狠!打?拿头打啊?一打,咱们这点老家底,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马洪斌在一旁唉声叹气,他是直接驻防甘省的,感觉刀已经架脖子上了:“打又不能打,跑……能跑哪去?新疆?那地方比甘肃还穷!往东?那是阎老西和冯胖子的地盘,他们巴不得咱们去当替死鬼!”
“投了!咱们投了行不行?”马步芳猛地停步,瞪着眼睛提议,但声音明显发虚。
“投?步芳兄,你醒醒!”马鸿逵差点把鼻烟壶扔他脸上,“咱们干的那些事儿……拉壮丁、杀俘虏、屠村子、刮地皮……哪一桩够枪毙十回的?赵振那厮,最恨祸害百姓的军阀!陈峰在上海怎么处置黑帮和奸商的?抓到就毙!咱们投过去,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直接送上门的功劳!”
厅堂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投降是死路,打也是死路,跑似乎也无路可走。
“那……那咋办?总不能伸着脖子等死吧?”马洪斌带着哭腔。
马鸿逵眼珠子转了又转,突然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想到“妙计”而略微提高:“有了!咱们不打,也不投!咱们……让地盘!”
“让地盘?”马步芳和马洪斌异口同声,满脸疑惑。
“对!让地盘!”马鸿逵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甘省这破地方,要啥没啥,除了黄土就是风沙!咱们把甘省让给他刘战!甘省连着新疆和陕省,让他跟新疆的盛世才、陕省那帮地头蛇死磕去!咱们缩回青海和宁夏老家,总行了吧?”
他为自己天才般的想法激动起来:“咱们都把地盘让出来了,姿态够低了吧?他刘战要是再打,那就是不讲道义,欺负老实人!赵振脸上也挂不住吧?天下人也会说他不厚道吧?对!就这么干!让出甘省,祸水西引!”
马步芳皱着眉想了想,甘省确实穷,战略位置也尴尬,像个夹心饼干。丢了虽然肉疼,但总比丢命强。他咬咬牙:“行!就让甘省!洪斌,你的人赶紧撤回来,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算了,那破地方也没啥值钱的。咱们把空壳子甩给刘战,看他怎么办!”
马洪斌虽然心疼自己在甘省经营的那点势力,但想到近卫师第一旅的凶名,立刻觉得还是老命要紧:“好!我马上安排撤退!把能撤的部队、仓库、还有……呃,还有我那几房姨太太,都撤回来!”
三个刚刚还如丧考妣的马家军阀,此刻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开始热烈(且自欺欺人地)讨论起如何“体面”地让出甘省,如何发布通告显得自己“深明大义”、“避免生灵涂炭”,甚至开始幻想刘战接到空城后那郁闷的表情,以及赵振可能因此“赞赏”他们“识时务”……
恐惧和崩溃,暂时被一种荒诞的、鸵鸟式的“机智”所掩盖。他们选择性忘记了,狼吃羊,从来不需要理由,也不会因为羊主动褪下一块毛就饱腹。甘省,或许只是第一道开胃菜。但此刻,能晚一天面对那恐怖的钢铁洪流,对他们来说,就是胜利。
刘战带着他那宝贝疙瘩似的近卫师第一旅,好不容易磨蹭到甘省地界,还没等马家军那边“深明大义”的让地盘通告发出来,就站在一处光秃秃的山梁上,被扑面而来的风沙糊了一脸,嘴里立刻多了些“料”。
“呸!呸呸!”他连吐几口沙子,抹了把脸,看着眼前一片灰黄、贫瘠萧索的荒野,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那叫一个嫌弃,“这什么鬼地方?!喝风吃沙吗?鸟不拉屎,穷得叮当响!要这破地方有啥用?给老子当沙盘都嫌糙!”
他原本就不想来西北,是被总司令硬塞了任命赶鸭子上架。一路上憋着劲想找茬打架好赖在富庶点的地方,结果沿途个个装孙子。现在看到甘省这真实模样,最后那点“既来之则安之”的幻想也破灭了。
“传令!”刘战转过身,对等候命令的旅长和几个参谋没好气地说道,“甘省这破地方,谁爱要谁要,老子不要!部队转向,目标——宁夏!马鸿逵的老巢!”
“司令,这……不接收甘省了?马洪斌的人好像正在撤。”参谋有些迟疑。
“接收个屁!”刘战一挥手,“这地方连接新疆和陕省是不假,但拿到手就是个烫手山芋,四面都可能挨打,还得投钱投粮安抚百姓,纯属赔本买卖!宁夏再穷,好歹是马家军宁马的核心地盘,打下来就是斩断一臂,缴获肯定也比这穷地方多!再说了,”
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狡猾,“老子是来西北‘开拓’的,不是来当扶贫干部的!要打,就打要害!去宁夏!”
命令一下,第一旅这支精锐毫不犹豫,立刻抛弃了即将到手的甘省“空城”,全军转向,以装甲车辆为先导,卷起漫天尘土,直扑宁夏方向。行动之果断,目标转变之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消息传到西宁和银川,刚刚还在为“让出甘省、祸水西引”的“妙计”暗自庆幸的三马,瞬间又炸了锅。
“啥?!不打甘省了?直接奔宁夏来了?!”马鸿逵接到急报,直接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脸比死了三天还白,“刘战他……他不按套路出牌啊!甘省白给他都不要?!非要来掏我老窝?!”
马步芳也傻眼了,随即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恐惧:“鸿逵兄!现在咋办?他这是盯上咱们宁马了!下一个就是我青马啊!”
马鸿逵连滚爬爬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还能咋办?!顶住!必须顶住!银川要是丢了,咱们就全完了!快,把所有能拉上去的人枪都调过去!骑兵!对,派骑兵去骚扰他们的补给线!”
然而,他们的慌乱才刚刚开始。很快,前线的消息雪片般飞来,一条比一条绝望:
“报!北方军先锋已突破第一道防线!守军一触即溃!”
“报!骑兵大队试图侧击,遭敌军车载机枪和迫击炮覆盖,损失惨重!”
“报!敌军装甲车开道,步兵协同,推进速度极快,我军工事难以阻挡!”
眼看银川外围岌岌可危,马鸿逵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什么面子,什么地盘,都没有老命重要。他哆哆嗦嗦地让人拟了一封电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很快,刘战的前线指挥部收到了来自银川的明码电报,语气卑微至极:“第九兵团刘司令钧鉴:我部深知罪孽,愿即刻放下武器,率众归顺,听从改编。宁夏一切,皆奉于司令麾下。唯求宽恕性命,给条活路。马鸿逵泣血叩首。”
指挥部里,参谋将电文念给刘战听。刘战正对着地图研究进攻路线,闻言头都没抬,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
“投降?现在知道投降了?”他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早干嘛去了?祸害百姓、屠戮无辜、割据一方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投降?”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告诉马鸿逵,也告诉马步芳、马洪斌他们——晚了!就你们马家军在西北干的那些事,枪毙十回都嫌少!老子这次来,不是受降的,是来给西北百姓讨血债、清污垢的!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斩钉截铁:“回电只有八个字——‘放下武器,等候审判’。至于审判结果是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另外,命令部队,加快进攻速度!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谈判,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银川城头插上我们的旗!”
参谋凛然应命:“是!”
电文以更强烈的功率发了回去。银川城内,接到回电的马鸿逵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地,彻底绝望。而刘战麾下的钢铁洪流,正以更迅猛的姿态,碾向宁夏腹地。风沙依旧,但这一次,卷起的不仅是黄土,还有马家军末日的尘埃。
三马知道硬拼是死路一条,但西北地广人稀,山高路远,他们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他刘战就七千多人!撒在这黄土高原上,能溅起几朵水花?”马步芳一边仓皇收拾细软,一边咬牙切齿地给自己打气,“咱们分开跑!马鸿逵,你往阿拉善盟方向撤,进沙漠!我回青海老巢,钻山沟!马洪斌,你……你爱往哪跑往哪跑!咱们化整为零,看他怎么追!总不能为了咱们几个,把七千人都拆成小队满世界搜山吧?”
马鸿逵脸色灰败,但也觉得这是唯一生机:“对!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宁夏我不要了!只要人还在,骑上马,带上金银,哪里不能逍遥?”
于是,三马及其核心亲信、卫队,带着能卷走的最大值钱物件,如同受惊的土拨鼠,在北方军完成合围前,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分别朝着不同方向作鸟兽散,瞬间消失在茫茫戈壁与群山之中。
刘战兵不血刃(基本如此)地进驻了银川城。站在原本属于马鸿逵的司令部门前,看着城内低矮的土房、狭窄的街道和面有菜色、眼神惶恐的百姓,他心情复杂。虽然拿下了宁夏首府,但看着这破败景象,对比鲁东的繁华,心里的落差感更大了。
不过,任务还得完成。他叫来第一旅旅长李雨涛。
“雨涛!”
“司令!”李雨涛快步上前,立正待命。
刘战指着眼前破旧的城防,语速很快地布置任务:“第一,你亲自带一个团,立刻控制城郊那个小机场。麻雀虽小也是块肉。控制后,马上给奉天总司令部发电,请求调拨一支空军地勤分队和必要的工程器材过来,我们要把机场扩建,至少能起降运输机和战斗机。没有制空权,在这大西北就是瞎子瘸子。”
“第二,公开招兵。告示贴出去,就说我北方军第九兵团招兵买马!条件优厚:每个新兵,发三块大洋安家费,直接给家里!另外,入伍就承诺,保证家里分到五百斤粮食!记住,是保证!要让所有吃不饱饭的青壮年,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第三,立刻着手恢复和稳定城内治安。组建临时城防司令部,巡逻队要上街,张贴安民告示,严禁劫掠。对马家军溃兵、地痞流氓,抓到一个严办一个!先立威,再怀柔。”
“第四,招募本地百姓做工。修城墙、建军营、扩建机场,都需要人手。工钱给足,就按一个月三块大洋算,管饭。让老百姓知道,跟着我们北方军,有活干,有钱赚,有饭吃!”
李雨涛迅速记下,复述一遍确认无误,精神一振:“是!司令!保证完成任务!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开,脚步带风。虽然地方穷,但刘战这几条命令清晰务实,都是快速扎根、收拢人心的硬招。
看着李雨涛离去,刘战才感觉一阵疲惫袭来。他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勤务兵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去,找个干净点的房间,收拾出来。老子……困了。”
勤务兵应声而去。刘战独自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望着西北昏黄高远的天空,感受着干燥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味,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唉……)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鲁东多好啊……青岛的海风带着腥咸,吹在脸上是润的。没事还能去海边弄点烧烤,啤酒配蛤蜊……现在倒好,对着这漫天黄土,烤沙子吃吗?)
他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不合时宜的乡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局势上。三马跑了,只是暂时。招兵、建设、稳固地盘……事情还多着呢。这西北的苦日子,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他得想办法,尽快把这里弄出点样子来,至少……得像个人待的地方。不然,别说总司令那边交代不过去,他自己也得被这穷酸气给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