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六月十五日,夜。
小兴安岭深处第一军指挥部的密室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摇晃。于凤至、徐建业、许亨植三人围坐在简陋的木桌前,桌上摊着一张边境详图和几份刚刚拟好的电文。
“副总司令,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许亨植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中苏边境线,“一旦实施,我们可能真的要面对日军的全力围剿,部队的伤亡...”
“不冒险,就得不到苏联人的真正重视。”于凤至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格罗莫夫将军十天后才到,我们必须在他到来之前,把‘戏’做足。”
徐建业拿起其中一份电文,上面是用简易密码编写的“绝密指令”:
“致各部队:接苏联远东司令部密令,为配合国际反法西斯大局,我部须于六月二十一日拂晓前,完成向中苏边境指定区域集结。任务:在苏军航空兵掩护下,于二十一日六时整,对日军边境各据点发起突袭,开辟通道。此战关乎全局,各部须不计牺牲,坚决完成任务。东北战区司令部,六月十五日。”
“这份电文,”于凤至指着它,“要‘不小心’让日军截获。”
许亨植深吸一口气:“具体怎么做?”
“明天凌晨,我会命令第一军第三师的一个通讯排,携带这部电台,”于凤至指向角落里那台缴获的日军九四式电台,“前往黑河以北三十公里的张广才岭。他们会‘恰好’被日军一支巡逻队发现,在‘撤离’时‘匆忙间’遗落电台和这份未完全销毁的电文。”
徐建业眼睛一亮:“但电文用我们的密码,日军能破译吗?”
“用双层加密。”于凤至说,“外层用我们缴获的日军旧密码本——那是他们自己都能破译的。内层才用我们真正的密码。这样日军会认为,我们大意了,用了过时的加密方式。”
“那真正的部队行动?”许亨植问。
于凤至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命令是真的。六月二十一日拂晓前,第一军第二师、第三军第九师,各抽调一个加强团,总计约五千人,秘密运动至漠河、呼玛两处边境地区。他们的任务是在二十一日六时整,同时对当面的日军三个小型边境哨所发起强攻。”
她顿了顿:“但命令的后半句是假的——不会有苏军航空兵掩护。所以这两个团的指挥员必须清楚,这是佯攻。任务目标不是占领据点,而是制造声势,造成‘我方在苏军配合下大举进攻’的假象。进攻持续两小时后,不管战果如何,立即脱离战斗,向预定撤退路线转移。”
“代价呢?”徐建业的声音低沉。
“不惜一切代价。”于凤至闭上眼睛,“必须打。而且要在战场上,故意遗弃一些苏联援助的武器——那批莫辛-纳甘步枪的刺刀、DP轻机枪的弹盘、甚至一两支损坏的托卡列夫手枪。要让日军捡到,让他们相信,苏军确实在背后支持我们,并且准备动手了。”
房间里陷入沉默。煤油灯的火苗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木墙上。
“这是第一环。”于凤至打破沉默,“第二环,等六月二十二日——如果我的记忆没错,那天德国会进攻苏联。消息传来后,格罗莫夫将军二十三日抵达时,心态会完全不同。”
“第三环,”她的手指点向诺门坎方向,“在边境冲突爆发后,命令在呼伦贝尔地区活动的独立第四团,故意暴露行踪,引诱驻海拉尔的日军骑兵联队追击。然后...往苏联境内跑。”
许亨植猛地抬头:“引日军进入苏联?”
“对。”于凤至的眼神锐利,“只要有一支日军部队,哪怕只是一个小队,越过了边境线...苏联远东军区就有了‘自卫反击’的理由。而斯大林,在面临德国入侵的危急关头,一定会命令远东部队坚决反击,震慑日本,防止两线作战。”
计划毒辣而周密。每一步都在算计人心,利用时势。
“如果...”徐建业艰难地问,“如果德国没有进攻苏联呢?”
“那我们就真的成了挑衅日苏关系的蠢货。”于凤至坦然地说。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东北的夏夜星空璀璨,银河横贯天际。
“发出命令吧。这场戏,我们演定了。”
六月十七日,张广才岭。
日军驻黑河守备队第三巡逻中队,在例行巡逻中,“意外”发现了一处“刚刚撤离”的抗联营地。在营地中,他们找到了那部被“匆忙遗弃”的九四式电台,以及一份没有完全烧毁的电文纸。
电文被火速送往哈尔滨关东军司令部。三小时后,关东军情报部门破译了外层密码。当“苏联远东司令部密令”、“六月二十一日拂晓”、“苏军航空兵掩护”这些字样出现在译电纸上时,整个司令部炸了锅。
六月二十日,夜。
第一军第二师第四团、第三军第九师第五团,共计四千八百名官兵,在夜幕掩护下,秘密抵达漠河、呼玛的预定出击位置。每个士兵都清楚,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佯攻。但他们更清楚,这是副总司令亲自下达的命令——关乎整个东北战局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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