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朝堂之上,北堂离不顾满朝文武的惊愕,当众宣读了那石破天惊的圣旨——册封乌图公主为宸妃,立九皇子北堂少彦为太子。
旨意一出,满殿哗然,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最为激动与难以置信的,莫过于先太子北堂墨。他猛地出列,立于大殿中央,脸色煞白,声音因极致的震惊与屈辱而颤抖:“父皇!儿臣自被立为太子以来,兢兢业业,未敢有半分懈怠,究竟身犯何错,竟致如此?!此等关乎国本之大事,父皇何以……何以不与群臣商议,便独断专行!”
与此同时,皇后与身后的定国侯一族更是如坠冰窟,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与不解。
皇后紧攥着凤袍袖口,指尖几乎要刺破锦缎。皇帝莫非是疯了?那北堂少彦不过是个流着外族血脉的杂种,那乌图更是一个亡国的公主,何德何能配得上“宸”字这等极致的尊号?这道圣旨,简直是将祖宗礼法、朝廷规制践踏于脚下!
一股寒意与滔天的怒意,在皇后一党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搅乱了朝堂的格局,也点燃了看不见的烽烟。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北堂离,听着堂下纷乱如潮的议论声,只觉额角阵阵抽痛,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若非情势所迫,他何尝愿意面对这般群情汹涌的局面?
然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枚玉佩的温润触感。与唾手可得的长生不老相比,眼下这些臣子的非议、儿子的怨愤,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他脑海中浮现出慕白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那个杀神此刻恐怕正悠然坐在他的寝殿之中,静候着这里的消息。慕白于他,就如一柄悬于顶门的双刃剑,既带来无尽诱惑,又蕴藏着致命危机,让他既倚仗贪求,又忌惮憎恶,滋味复杂难言。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太子继位大典在太极殿前举行。这一日,皇城内外旌旗蔽空,金甲曜日。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两侧,仪仗森严,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礼乐官高唱赞礼,浑厚的钟鸣与清越的玉磬之声交错,响彻云霄,在重重宫阙间回荡,彰显着皇家典仪的无上威仪与隆重。
北堂少彦身着玄衣纁裳的太子冕服,头戴九旒冕冠,一步步踏上那通往高台的丹陛。阳光照在他年轻却无太多喜色的面容上,也照在他身后那长长的、绣满章纹的华丽礼袍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刀尖上,他深知这份“殊荣”并非恩赐,而是将他置于风口浪尖的烙刑。
而在那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下,皇后与先太子北堂墨并肩而立。皇后头戴凤冠,身着朝服,维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姿态,然而那宽大袖袍下死死攥紧的双手,以及指尖深陷掌心的刺痛,却暴露了她滔天的怒恨。她目光如淬毒的银针,刺向高台上那个身影——那个亡国公主所出的庶子,何德何能,竟敢窃取她墨儿的东宫之位!
北堂墨更是面色铁青,牙关紧咬。他望着本属于自己的荣耀被他人占据,望着父皇那不容置疑的背影,一股混合着屈辱、不甘与背叛的烈焰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身后的定国侯及一众党羽,虽垂首恭立,却人人面色阴沉,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这份极致的隆重,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最尖锐的公开羞辱。
礼成的欢呼响彻天地,但这盛世华章之下,涌动的却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嫣儿顽皮地一笑,灵巧地飘至北堂少彦的正前方,故意挡在他与宗庙牌位之间。在她看来,这位新任太子此刻跪拜的可不是那些冰冷的木牌,而是她陈霏嫣本尊。
昔儿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连忙伸手将她轻轻拽了回来。“你啊……”她语气里满是纵容,指尖带着亲昵,轻轻点了点嫣儿的鼻尖。
“原来你爹这太子之位是这么来的呀,”嫣儿顺势靠在她身边,笑嘻嘻地调侃,“这算不算是捡了个天大的漏?哈哈哈……现在我可真不怪北堂墨日后要造反了,换作是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玩笑归玩笑,昔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阴影里那道静默的身影——慕白。他正隐匿在暗处,无声地注视着这场由他一手促成的典礼。昔儿眼神复杂,正如嫣儿所说,时至今日,她们依旧无法看清慕白是敌是友。若说是敌,他确实保全了北堂少彦的性命,给了他名分与地位;若说是友,他今日种种作为,又无疑为日后惨烈的叛乱与血流成河,埋下了最深最险的祸根。
当那方象征太子权柄的虎头玉玺,由北堂墨麾下的龙卫亲手递到北堂少彦手中时,隐藏在暗处的慕白终于动了。
他自阴影中缓步走出,双手在胸前迅速掐动法诀。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闪过,一只精巧的纸鹤自他掌心翩然飞出,羽翼轻振,在庄严肃穆的典礼上空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正随父亲参加盛宴的少女陆染溪肩头。
一直留意着慕白动向的嫣儿,眼见纸鹤盘旋,立刻猜到这老秃驴又在暗中布局。她心头一紧,连忙拉住昔儿的手,“快看!他又出手了!” 话音未落,便已带着昔儿朝陆染溪的方向急速飘去,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只似乎承载着未知宿命的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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