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或者说,此刻应称她为乌图公主——抬手挥退了紧随身后的侍从。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她独自站在空旷阴冷的房间中央,目光如淬毒的冰棱,直直刺向角落那座玄铁牢笼。
笼中的陆染溪,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伤,一直死寂的身体骤然绷紧,干枯的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铁栏,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响。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迸发出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愤怒,死死瞪着步步逼近的紫色身影。
“为……什么……” 陆染溪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磨过锈铁,每一个字都耗费着莫大的力气,却蕴含着锥心刺骨的质问,“都是……你的骨肉……少彦是你的儿子……知行和妹妹是你的亲孙儿……你……你为什么?!”
远处废弃酒楼三层,卓烨岚几乎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双眼,紧紧盯着那间亮着昏暗灯火的房间窗口。他曾习得过唇语之术,此刻在这死寂的夜里,隔着距离,勉强能辨清那两张翕动的嘴唇所诉说的惊心动魄的话语。陆染溪问出的,正是他心中翻腾不休的最大疑窦!
乌图公主的脚步停在牢笼前,她缓缓俯身,那张曾经雍容华贵、如今却只剩下刻骨怨毒与冰冷疯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猛地伸出手,五指如钩,穿过粗壮的铁栏缝隙,狠狠掐住了陆染溪的下颚!
“呃!” 陆染溪痛哼一声,被迫扬起苍白的脸。
乌图公主的指甲保养得异常尖锐,瞬间在陆染溪消瘦的脸颊上划出几道刺目的血痕。她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陆染溪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字字浸满 毒液与 数十年积压的恨火: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她低笑起来,笑声尖利而扭曲,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你的父亲,陆正丰,当年率领大雍铁骑踏破我无忧国门,屠我子民,焚我宗庙,鲜血染红了无忧谷每一寸土地!那是我的国!我的家!”
她的手指收紧,几乎要捏碎陆染溪的颌骨,眼中疯狂的血色弥漫:“北堂墨那个畜生!他强占我为妃,将我锁在黄金打造的囚笼里,夜夜提醒我亡国奴的耻辱!他囚禁我的父王,日日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北堂少彦……哈哈……北堂少彦!” 她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厌恶与自我厌弃,“他就是个孽种!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的人生是如何被你们大雍人生生撕碎、践踏的活证据!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我想起北堂墨施加在我身上的肮脏!我恨他!我凭什么不能恨?!我为什么不能恨你们所有大雍人?!告诉我啊!”
陆染溪用尽全身力气扭开头,挣脱了那令人窒息的控制,脸颊上的血珠滚落,她喘息着,眼中含着泪与痛:“那知行呢?!妹妹呢?!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身上也流着你的血!”
“无辜?呵……呵呵……哈哈哈哈!” 乌图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后退一步,张开双臂,紫袍在昏暗光线下如鬼魅般展开,长发有些散乱,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凝聚起更加骇人的癫狂,“不!没有一个大雍人是无辜的!你们的繁荣,你们的安宁,哪一样不是建立在无忧国的尸骨之上?建立在像我这样的亡国奴的血泪之上?!我要你们死!全都去死!我要让你们也尝尝国破家亡、为奴为婢、任人宰割的滋味!这才公平!这才公平!!!”
她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击回荡,那张原本美丽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恨意与彻底的疯狂。
“疯子……” 陆染溪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混合着血污,是一种绝望的悲悯。
“对!我是疯了!” 乌图公主猛地扑回笼边,双手抓住铁栏,指节泛白,脸几乎贴在冰冷的玄铁上,瞪大的眼睛里是灼人的火焰,“从北堂墨玷污我的那一天起!从我知道我的父王在他手中受尽屈辱而亡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这疯狂,是你们大雍亲手种下的!”
她忽又诡异地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恶毒的笑意,语气变得轻柔,却更令人胆寒:“哦,对了,有件事,你这位好母亲恐怕还不知道吧?你那个被季泽安偷偷养大的女儿……北堂嫣,她现在,可是你们大雍的新皇帝了呢。”
“妹妹……妹妹!” 陆染溪骤然睁眼,猛地扑到笼边,抓住铁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切光芒。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乌图公主脸上掠过一丝混合着嫉妒与快意的复杂神情,她啧啧两声,语调古怪:“北堂嫣……季泽安的养女……啧啧,陆染溪,说实话,同样生为女人,我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啊。”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刮过陆染溪狼狈不堪却依旧能激起如此多人为之奔波拼命的身形,“过去这么多年了,北堂少彦、季泽安,甚至你的女儿、你的儿子,还有那个早就逃跑不知死活的陆安炀……他们居然从未放弃寻找你。哦,还有……”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陆染溪紧张的神情,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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