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我并未立刻前往勤政殿,而是绕道先去往父皇的寝宫。
殿内依旧安静,药香萦绕。北堂少彦仍旧沉睡,但脸上的血色明显比昨日又好了几分,嘴唇也有了淡淡的颜色,呼吸悠长平稳。浅殇守在榻边,见我进来,无声地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安好。我站在榻前看了片刻,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牵挂终于又轻了一些。只要父皇能好起来,这冰冷的龙椅坐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刚从父皇寝殿出来,等在廊下的沧月便快步迎上,双手奉上一封盖有火漆密印的信函:“大小姐,容城八百里加急密报。”
我接过,一边拆开火漆,一边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晨光洒在宫道青石板上,我步履沉稳,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密报上的字迹。
密报是明月亲笔所书,字迹遒劲中带着一丝疲惫后的舒展。上面详述了容城近况:瘟疫在御医和药材大量抵达后已得到初步控制,新增病患大幅减少;药人在御林军与新组织的民勇日夜清剿下,数量锐减,夜间已不敢大规模出没;城中秩序渐复,粥棚每日施粥,民心稍定。
他也汇报了斩杀城主朱守财、夺取黑风岭匪寨钱粮以解燃眉之急的经过。言语间果决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信的末尾,明月提到了对容城未来的构想:建议将此处设为北方重要的屯田、制盐、以及将来可能的棉花种植基地,利用其地理位置和经过此番“清洗”后相对干净的官场,作为陛下新政在北方的第一个“样板”。同时,他提到已发现药王谷似乎有向西南深山转移的迹象,正在与卓烨岚、陆知行保持联系,伺机而动。
“做得不错。”我低声自语,将密报仔细折好,收入袖中。明月果然没让我失望,不仅稳住了危局,更有长远布局的眼光。
踏进勤政殿时,清风、孟婆、陶铸业,以及被我特意留下的田恩瀚,还有闻讯赶来的惊鸿,均已在内等候。几人见到我,连忙躬身行礼。
“都平身吧。”我径直走向御案后坐下。
刘公公适时上前,手中捧着一个样式古朴、略显陈旧的信封,信封口用一种特殊的火漆封着,漆印的图案有些模糊,但隐约能看出是龙形。
“陛下,”刘公公将信封呈上,低声道,“这是方才退朝后,陇西陈家的家主陈柏年,托宫门口一位相熟的守将辗转递进来的,指明要呈给陛下亲启。老奴查验过,并无异常。”
陇西陈家?陈柏年?我微微蹙眉。刚刚在朝堂上,老丞相才代表王崔两家上演了一出“献金”戏码,这陈家不声不响,却私下递信?
我接过信封,入手颇沉。拆开封口,里面并非信笺,而是掉出了一枚小小的、通体漆黑、触手温润的方形玉印,以及一张折叠的便笺。
我先拿起那玉印,对着光仔细端详。印钮是蟠龙造型,雕工古拙大气,印底是阴刻的四个篆字。当我看清那四个字时,瞳孔骤然一缩——
北堂离印
这是……先皇北堂离的私印!不是传国玉玺,而是他个人常用的私印!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陈家手中?还随着信送来?
我强压心中震动,展开那张便笺。便笺上的字迹是陈柏年的,语气极为恭谨,内容却让我更加疑惑。他并未提及任何具体事务,只是说此物乃先皇当年所赐信物,持此物者,可向北堂皇室提出一个请求,只要不悖逆国本,不伤天害理,皇室需尽力达成。如今陈家家主更迭,他陈柏年谨遵祖训,将此物与承诺,交还给当今陛下,以示陈家对皇室绝无二心,任凭陛下驱使。
“刘公公,”我将玉印和便笺放在案上,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老太监,声音带着探究,“先皇祖父的私印,为何会在陇西陈家手中?还有这‘一个请求’的承诺,又是怎么回事?”
刘公公显然早已料到我会问,他躬身更低了些,用只有我们几人能听清的声音,缓缓道出尘封往事:
“回陛下,此事……知晓者极少。老奴也是当年随侍先皇时,偶然听先皇醉酒后提及一二。”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当年,太上皇(北堂离)于微末中起兵,天下群雄并起,世家多持观望,甚至暗中阻挠。军资匮乏,最为艰难之时,是当时的陇西陈家家主,秘密派人送来了巨额钱粮军械,解了燃眉之急,且未提任何要求。”
“先皇感其恩义,又知其是暗中相助,不欲张扬引来祸患。便在一次私下会面时,取了这方随身私印,连同这个空信封,交给了那位陈家主。先皇言道:‘此印为凭,此封为约。他日陈氏后人持此物而来,只要所求不违天道,不损国祚,朕,或朕之子孙,必应其一愿,以报今日雪中送炭之情。’”
刘公公叹了口气:“此事极为隐秘,那位陈家主回去后也从未对外声张,甚至可能连家族中也只有历任家主口口相传。先皇登基后,对陇西陈家也多有照拂,但明面上并未给予超格封赏,陈家也一直安分守己。没想到……时隔两代,这枚印和这个承诺,会以这种方式,回到陛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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