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居然......”
阎四话说一半,上下牙一合咬破舌头,硬是镇定下来,将后半截话又咽回了肚子。
“难怪,难怪之前在开阳面前,老九都能跟你打得有来有回。原来,是你二者合起伙来做的一场戏。”
他这话说得不中听,阎烬不满地“啧”了一声,但也没反驳。
“四哥不愧是四哥,死到临头了,反而还思路清晰起来。”
“你早就投靠了姒今朝,什么时候事?”
阎烬歪了歪头,语气戏谑地反问:“你确定你想知道?知道得越多......”
“等等,是我失言。”
阎四立马改了口。
再又重新转向姒今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神情复杂道:
“余的先不谈,容我确认一番,今日你来,只,是为这位小友复仇,对吗?”
“嗯哼。”
姒今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埋头在袖子里掏掏掏,摸出把金灿灿的匕首,抛给沈熙宁。
“阎六的神格在他脑子里,得敲碎才能死透,熙宁可以拿这把匕首,慢慢凿。”
阎四看着那把匕首,欲言又止。
匕首是凌霄来的宝物,他还是识货的。
神格坚固,非区区小鬼可破,但用这把匕首,就只剩时间问题。
可当下,他恨的就是时间问题!
恨时间太长,不能叫阎六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死!
阎六一死,同样身在黑渊迷境中的其他阎罗,就会第一时间得到感应,继而火速赶来救援,同时凌霄也会收得消息,猜到是姒今朝在此现身,直接派兵前来镇压。
而他,只需要想方设法拖延,等到援兵赶到就行!
偏偏......
阎四压下心头所想,吐气,平复呼吸,而后上前两步,向姒今朝抱拳、颔首:
“先前并不知这位小友,与阁下有交情,才酿成大错,我代六弟,向你致歉。”
姒今朝挑眉,有些费解地瞧了他两眼:
“致歉?致错了人吧?”
阎四从善如流地转身,向沈熙宁也欠了欠身:
“抱歉。”
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漂亮的琉璃瓶,以神力送到沈熙宁面前:
“我这里有一瓶于鬼修修行大有助益的灵泉水,如若小友看得上,还请收下。”
他也算能屈能伸,说道歉,还拿出了些道歉的态度。
诚然,在场的谁都心知肚明,他的道歉,道的不是沈熙宁、也不是姒今朝,道的是他自己判断有误,轻率出手、惹到惹不起的人。
沈熙宁发出一声冷哼,毫不客气地收了。
她当然会收,这东西是她需要的,也是她应得的。
她绝不容许自己停止变强的脚步,在任何时候,包括现在。
见沈熙宁收下了歉礼,阎四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再次转向姒今朝:
“事已至此,酿成的大错无从挽回,我知今日阁下必不会让我全身而退,却还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线生机。”
姒今朝身子散漫往后一倚,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想整什么幺蛾子的样子。
“放。”
阎四额角突突了一下,到底是将这一个字中饱含的恶意忽略,忍气吞声道:
“尽管听起来像是狡辩之词,但,当时提出要对这位小友出手,来换取夺魁之机的,的确是我这位六弟。”
那颗头呜呜震动起来,沈熙宁反手拿刀柄就是一下。
见它老实了,就将其拿起来,摆弄了一下,挑了个最满意的角度正对自己,然后勤勤恳恳开凿。
她重伤初愈,正是虚弱的时候,干这种体力活,累是肯定的,不过心情不错就是了。
“哎呀呀,平日见惯我这六哥威风凛凛的样子、颐指气使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样子......只剩一颗头的样子,啧,今日倒是第一次见。怪新奇。”
阎烬在旁边一茬一茬说着风凉话,听得那颗头嘴里止不住地呜呜。
沈熙宁嫌吵,抓了把土塞他嘴里,继续凿。
阎四递过去一个怜悯的眼神,继续道:
“原本,我二人并未打算伤小友性命,是六弟手下一位半神办事不利,丧命于这小友之手,六弟动了怒,没能掌控好力道,才过失致其重伤。”
他语气诚恳,面色惭愧,乍一看,还真挺像一个误入歧途的老实人。
“这一点,想必小友也知我所言非虚,后来老九赶到,与六弟一战,六弟向我求援,我有过犹豫,但我毕竟参与进了这场图谋中,自然无法袖手旁观,才......诶。”
总而言之,主意是阎六出的,人是阎六伤的,连对上阎烬,他都是迫于无奈才出手,心里其实是不想的。
“如果你长篇大论,就只是想说这些废话,那我可动手了。”
姒今朝道。
“不不,我是想同阁下做一笔交易。”
交易。
啊......
怎么谁死到临头的时候,都想跟她做交易。
姒今朝厌倦地揉了揉额心。
一见她这动作,阎四肉眼可见慌张起来,生怕之后的话来不及说完,赶忙加快语速:
“诚如我所言,整件事情的发展非我所愿,我纵有罪,也应是从犯之罪。若阁下此番前来是为复仇,那么我六弟殒命于此,便已是报了仇!我是想说,杀了我,对阁下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阁下留我一命,我可保阁下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呵......”
姒今朝仿佛被他这一套说辞取悦到,肩膀颤动,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从低笑,转变为仰天大笑。
“早知你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脱身之法这么滑稽,我便不听了......”
她的杀阵,本该一次杀两个的。
偏有个蠢货,居然不自量力到,自己闷头往前冲,引得阵心偏离,杀其二,变作了杀其一。
她想着,有一个蠢货便罢了,剩的这个,该是个有脑子的。
结果现在看来,也是蠢得以异曲同工。
自大啊,是病,得治。
阎四被她笑得恼羞成怒。
索性什么谦卑、什么礼仪都不装了,大吼道:
“姒今朝!非要杀我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我虽不知你潜入黑渊迷境到底是要谋划什么,但你既无声无息蛰伏到现在,定不是为图这一时意气吧!我说可以保你全身而退,就是真的可以保你全身而退!”
这并不是拖延之计。
阎六同他结队,怎么死的,全看他如何说。
只要合理,大哥不会怀疑他。
常理下,他没有撒谎的动机。
什么可以杀死一个阎罗,至其尸骨无存,除了姒今朝,还有——
时空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