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从陕北到星辰大海 > 第100章 大地区形成

从陕北到星辰大海 第100章 大地区形成

作者:南空余温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16 22:12:24

崇祯五年腊月三十,除夕夜。

新家峁议事堂里挤得水泄不通。不仅联盟委员会十五名成员全数到齐,各行业代表、学堂教师、医院大夫、各工坊匠头、各村屯长,甚至还有从马家庄、赵家堡、王家屯等周边六个村子赶来的村长——他们有的骑着骡子天不亮就出发,就为了赶上这场年终大会。

堂内烧着三个大炭盆,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陕北冬日的严寒。人们搓着手,哈着白气,眼睛却都盯着台上那幅巨大的地图——那是吴先生带着几个学生花了三个月时间绘制的《新家峁及周边形势图》。羊皮拼接,用矿物颜料精心绘制:新家峁联盟的核心区域用朱砂标成醒目的红色,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周边受影响的二十四个村子用赭石涂成黄色,如众星拱月;更远的州县用墨灰淡淡勾勒,模糊而疏离。

红色区域已经连成一片,北至无定河,南抵延河支流,东接黄河峡谷,西邻白于山余脉。方圆三百里,俨然一个小小国度。

李健走上台时,堂内瞬间安静。这个年仅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一件半旧的靛蓝棉袍,腰间系着寻常布带,但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度。五年光阴,从饥荒中挣扎求生的流民首领,到如今掌控核心地区近万人生死的盟主,辐射范围稳步增长,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了超越年龄的坚毅。

“各位乡亲,各位朋友,”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入耳,“今天是崇祯五年的最后一天。咱们聚在这里,不只为辞旧迎新,更为看清脚下的路,望见前头的天。”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这五年来,这个年轻人带着他们从吃观音土、啃树皮的绝境,一步步走到今天有粮有衣有房有田的日子。他的话,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我先说几个数字。”李健示意赵小满。这个二十出头的钱庄掌柜站起身,捧着一卷账册,声音还有些紧张,但吐字清楚:

“截止腊月二十九,新家峁联盟核心区人口九千六百四十二人,分属十三个屯。受联盟直接影响的周边村镇人口,合计约计二十万人。”

堂内响起一片吸气声。二十万!这个数字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核心区耕地九万两千亩,其中水浇地三万八千亩。今年粮食总产二八十二万斤,人均储粮三百斤左右,可支撑八个月。”

“住房:砖瓦房覆盖率百分之八十,剩余为夯土房,无窝棚。人均居住面积一丈见方。”

“教育:学堂三座,蒙学两所,技校一所。在册学生六百一十三人,教师二十二人。成人扫盲班学员一千二百人。”

“医疗:医院两座,医疗点八个。有坐堂大夫三人,医士九人,接生员、护理员十八人。今年接生婴儿二百零四个,夭折七个,成活率九成六。”

“武装:民兵保卫队接近二千人,分属四个大队。装备铁甲九百二十副,皮甲三千副;弓一千三百张,弩七百具;刀一千二百把,矛八百杆;战马、驮马共计一千一百匹。”

念到此处,赵小满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经济:流通券累计发行五十万三千张,目前流通四十二万张。钱庄实储粮食九十五万八千斤,盐十一万二千斤,布一万九千三百匹,铁料三十万斤。全年交易总额折合流通券五十一万张。”

“工业:铁匠坊四座,木工坊六座,陶窑三座,砖窑五座,染坊、造纸坊、皮革坊各一座,共计二十余座工坊,工匠四百余人。”

“贸易:月均外来商队十二支,主要来自山西保德、太原,陕西榆林、延安,甘肃庆阳。贸易网络覆盖陕北东部、山西西部、陇东、陕北边镇的部分区域。”

每一个数字念出来,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五年!仅仅五年!从一片荒芜的土峁,到如今人口近万、粮草充足、武装齐备、贸易兴旺的共同体,这哪里是发展,简直是神迹。

但李健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数字是冷的,账本是死的。可这些数字背后,是咱们每个人的血汗。”

他走下台,在人群中慢慢踱步,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我记得五年前的腊月三十,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的破窑里,咱们数十人,分一锅观音土熬的糊糊。赵大娘把那碗糊糊让给三娃,自己饿死了。记得不?”

台下有人开始抹眼泪。那些记忆太深,深到不敢轻易触碰。

“我记得修第一段围墙时,是崇祯二年的二月,天还冷着。王石头你带着人,手冻裂了,血滴在土坯上,你说‘这墙得结实,得护住咱们的娃’。我记得不?”

王石头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我记得第一次打土匪,是崇祯三年的秋天。郑小虎你那时才十五,握矛的手在抖。打完仗,你在墙角吐了,我说‘怕不怕’,你说‘怕,但更怕他们抢咱们的粮’。我记得不?”

郑小虎挺直腰板,声音哽咽:“记得!”

李健走回台上,声音提高了:“咱们为什么能走到今天?不是因为我李健有三头六臂,会什么仙法。是因为三条——”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团结。咱们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不管来自哪里,姓什么,到了这儿,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坑一家人,一家人护着一家人。”

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务实。不搞虚头巴脑的,就解决最实在的问题:怎么吃饱,怎么穿暖,怎么住安生,怎么防住土匪和官兵的刀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啃,一块砖一块砖地垒。”

第三根手指竖起:“第三,敢闯敢试。没种子,咱们自己育;没工具,咱们自己打;没规矩,咱们自己定。从曲辕犁到流通券,从民兵制到钱庄,哪一样是书上写的?哪一样不是咱们摸着石头过河,试出来的?”

堂内掌声雷动。这些话说到每个人心坎里去了。这五年,他们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李健抬手压了压掌声,转身指向身后那幅巨大的地图:“但今天,我要说,咱们已经不是一个村子,甚至不是一个联盟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咱们是一个‘地区’——新家峁地区。”

“地区?”台下嗡地炸开了锅。这个词太新鲜,太有分量。

“对,地区。”李健的手在地图上划过,从红色的核心区延伸到黄色的辐射带,“以新家峁为核心,辐射周边三县交界处,涵盖二十四个自然村,三百多里方圆。这些村子,有的像马家庄这样正式加入了联盟;有的像赵家堡,跟咱们签了互助协议;有的像王家屯,虽然没签文书,但用咱们的种子,买咱们的农具,孩子送咱们这儿上学,病人抬咱们这儿治病。”

他列举出更具体的证据:“这半年,周边村子改种咱们推广的‘晋麦五号’两千三百亩,用咱们的铁制农具四千七百件。二十四个村子中,有十八个开始流通咱们的券——虽然他们自己不发行,但愿意用粮食、布匹跟咱们兑换。有九个村子,把纠纷送到咱们这儿调解。上个月,十里铺和张家洼争水,是我带人去断的案。”

这些事实摆出来,所有人都震撼了。他们埋头种地、打铁、烧窑,只知道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却不知道影响力已经悄无声息地扩散了这么远。

“这就是大地区的形成。”李健的声音在安静的堂内回荡,“不是靠刀兵征服,不是靠官府任命,是咱们一天天过日子过出来的榜样,吸引着别人往这儿靠;是咱们的粮食、铁器、流通券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把大家连在了一起。”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那些黄色区域:“这些村子,用咱们的高产粮种,使咱们的工具,花咱们的券,信咱们的理。实际上,他们已经跟咱们呼吸同一种空气,活在同一个秩序里了。”

堂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这番话的含义。成为“地区”,意味着什么?

“成为地区,意味着更大的担子。”李健的声音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只管自己吃饱穿暖了,得想着这一片二十几万人怎么活得好。明年,我计划做三件大事。”

他伸出三根手指,每伸一根,声音就重一分:

“第一,成立‘地区议事会’。邀请周边所有村子的代表,定期聚在一起,商量防匪、救灾、修路、通商这些大事。一家说了不算,大家商量着来。”

“第二,推行‘地区通制’。统一斗秤尺,统一流通券,统一基本的规矩——比如怎么收税,怎么断案,怎么征兵。让这片土地上的人,做生意不用换算七八种斗,走路不用怕七八样规矩。土匪流寇来了,我们得有起码的自保能力。所以我们的民兵队也得加强。”

“第三,共建‘地区公业’。修三条主路,把核心区和主要村子连起来;在无定河上修个水坝,解决下游五万亩地的灌溉;沿边界设十八个哨所,民兵轮流驻守,保一方平安。”

这三条,条条都像巨石投水,激起千层浪。台下彻底沸腾了。

王石头挤到台前,压低声音:“李头儿,这……这不成了小朝廷吗?让官府知道了……”

“朝廷?”李健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王哥,你想想,这五年,朝廷给过咱们一粒粮、一文钱吗?咱们饿死的时候,朝廷在哪儿?咱们被土匪抢的时候,朝廷在哪儿?陕北饥民数百万,易子而食,遍地流民,朝廷的赈济在哪儿?”

他目光扫过全场:“不是咱们要自立,是朝廷的手伸不到这儿,伸到了也只会要粮要丁。咱们自己管自己,不称王,不立号,就为了在这乱世里,让跟着咱们的百姓有条活路,有过日子的指望!”

这话说得坦荡,说得悲壮。堂内许多老人想起了这些年官府的无能、贪腐、横征暴敛,眼眶都红了。

李健看向那几个坐在前排的外村村长:“马村长、赵村长、王村长,你们几位,愿意参加这个‘地区议事会’吗?”

马家庄的马保田第一个站起来。这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穿着打补丁的棉袄,但腰板挺得笔直:“李盟主,我们马家庄今年种了你们给的种子,多收了三成粮;用了你们打的犁,省了一半畜力。跟着你们,有饱饭吃,有安稳觉。我们村三百二十户,愿意!”

赵家堡的赵老栓也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抖:“我们堡子小,才八十来户,年年遭土匪。去年腊月,要不是新家峁的民兵及时赶到,全堡都得遭殃。加入地区,有兵护着,我们求之不得!”

王家屯的王有福犹豫了一下,问:“那……赋税咋办?咱们现在给朝廷交一份,再给地区交一份,可交不起啊。”

“地区内的税,只交一份。”李健回答得干脆,“按田亩和人头收,十税一,比朝廷的三十税一轻。而且收多少、用在哪儿,议事会说了算,账目每月张贴,人人可查。绝没有层层加码,绝没有火耗淋尖!”

这话让几个村长眼睛都亮了。朝廷的税,名义上三十税一,可加上辽饷、剿饷、练饷,加上官吏层层盘剥,实际到百姓头上,十税三四都不止。而且收上去不知去向,修河堤的银子能贪,赈灾的粮能卖。新家峁这里,十税一,还用在修路、建学、养兵这些看得见的地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我们屯加入!”王有福下了决心。

“我们也加入!”“算我们一个!”

六个村长全表了态。堂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不是征服,是归心。

李健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好,具体怎么入,权利义务怎么定,年后咱们细细商量。现在我说说明年其他的打算——”

他走回台中央,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工业生产要扩大,特别是铁器和农具。孙铁匠,明年你要带出三十个徒弟,铁产量翻一番。韩师傅,新式织机要造出五十台,把棉布成本降下来。”

“军事不能松。郑叔,民兵队要轮训,每个成年男子每年训一个月。李定国,”他看向坐在角落的少年,“你的队伍要扩到数百人,做到百里之内,一日可达。”

“教育是大计。吴先生,技校要开新科:农科、工科、医科、算科。咱们不光要识字,更要学本事。”

“民生要改善。春娘,公共浴室正月就开工,要让老百姓冬天也能洗上热水澡。老谢,图书馆的砖瓦你抓紧烧,开春就要动工。”

每一项都有具体目标,有负责人,有时间表。听着听着,人们眼中燃起了火——那是对明日的期待,对更好生活的渴望。

“总之一句话,”李健最后总结,声音提得很高,“明年,咱们要从‘挣扎求活’转向‘精心过日子’。不只要自己过好,还要带着这一片二十几万人一起过好!咱们要在这乱世里,造出一个不一样的活法,让天下人都看看:老百姓靠自己,靠团结,靠实干,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火,过得有尊严!”

“好!”堂内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人们站起来,拼命鼓掌,许多人泪流满面。这五年受的苦、流的汗,在这一刻都值了。

散会时,已是申时末。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把议事堂染成一片暖金色。人们却不愿散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激动地讨论着“地区”“工业”“技校”这些新词,眼睛里闪着光,脸上映着霞。

李健独自走出议事堂,登上西边的了望塔。这是他养成的习惯——每当要做重大决定,每当感到压力,就上来看看这片土地。

塔高五丈,是去年秋天才建成的。站在塔顶,整个新家峁尽收眼底:整齐的砖瓦房排列成棋盘格,炊烟袅袅升起;打谷场上,孩子们在追逐嬉戏;更远处,田垄如织,虽然冬日一片土黄,但来年春天,那里将再次铺满绿色。

而目光再放远,周边那些村落的方向,也能看见零星灯火。那些灯火以前是孤立的、微弱的,如今在他的想象中,正被一条条道路连接起来,被同一个秩序笼罩,逐渐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

这片土地,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醒来。而他,是那个唤醒它的人。

这感觉太复杂。有成就感,像看着自己亲手栽下的树苗长成林;有压力,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还有一种深切的孤独——有些话,有些担忧,他只能自己咽下。

五年前刚穿越时,他只想活下去,最多带上那几十个同命相连的人。现在,他要对数万核心人口负责,对二十万辐射人口负责,甚至对这个刚刚成型的“地区”的未来负责。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这种权力,重如泰山。

然而,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崎岖难行、荆棘密布,他都别无选择,唯有咬牙扛起这如山般沉重的责任与使命!只因他深知那段被尘封已久的历史真相:那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不忍直视的时代画卷——在那个名为“崇祯”的年号下,陕北地区已是一片荒芜凄凉之景,土地干裂如龟甲,草木枯槁似朽木,饿殍遍地,甚至出现了惨绝人寰的人相食现象!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紧接着到来的崇祯六年,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那些穷凶极恶的流寇们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疯狂肆虐着,所到之处皆是残垣断壁、哀鸿遍野。无辜百姓惨遭涂炭,生命在这片曾经繁荣昌盛的土地上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展望接下来的十几载光阴,更是一幅黯淡无光、前途未卜的景象。整个华夏大地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政治**、社会动荡不安、天灾**频繁发生。昔日辉煌灿烂的中华文明也随之黯然失色,逐渐走向衰落和沉沦。

他要在这片黑暗里,守住一方光明。今天宣布的“大地区形成”,就是这光明的基石。他要让这片地区成为乱世中的诺亚方舟,成为文明的火种库,成为未来重建的模板。

也许这希望很渺茫,也许最终仍逃不过历史的洪流。但至少,他在做,这些人在做,这二十万人正在被影响。

塔梯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是李定国。

少年已经长得比李健还高半头,肩膀宽阔,眼神锐利如鹰。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皮甲,腰挎长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刚毅果敢,威武不凡。

他走到李健身旁,并肩眺望,“您今天说的地区快速反应队,我想带。”

李健侧头看他:“定国,你刚十九岁。”

“虚岁二十了。”少年语气坚定,“我读《孙子》《吴子》两年,跟郑爷练刀练枪两年,带过百人队,剿过三股匪。上个月在黑风岭,我带三十人击溃八十土匪,还有骑兵队的经验,您知道的。”

李健沉默。这少年是块璞玉,而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这半年他带的民兵小队,三次剿匪皆胜,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爱惜部下,不滥杀俘虏。历史上那个“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的李定国,在这个时空,正在他的羽翼下长出雏鹰的翅膀。

“好。”李健终于点头,“给你三百人,一百骑兵,两百步卒。允许你单独成军进行训练,也允许你在能力范围之内,向周边区域的小股流寇,马匪出兵。给你半年时间,练出一支能打硬仗、能跑远路的精锐。能不能?”

“能!”李定国立正,像真正的军人。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那是终于等到展翅机会的激动,也是深感责任重大的郑重,“定国必不负李叔信任!”

“记住,”李健拍拍他肩膀,手感结实,“咱们养兵,不是为了杀人掠地,是为了护住这片土地,护住这上面的百姓。刀要利,心要善。”

“我记住了。”少年重重地点头。

看着李定国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已经褪去了少年的单薄,有了将领的雏形——李健心里稍安。

人才,是新家峁最宝贵的财富。李定国、赵小满、苏秀兰(学堂最年轻的女教师)、孙铁匠的大徒弟、吴先生最得意的学生……这些年轻人正在成长,将成为这片土地未来的脊梁。

他要做的,是给他们舞台,给他们方向,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放手让他们飞。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西天只余一抹暗红。寒风骤起,吹得塔顶的旗帜猎猎作响。李健裹紧棉袍,准备下塔。

就在这时,他看见议事堂的灯还亮着。

不止议事堂。钱庄、学堂、医院、铁匠坊……许多地方的窗户都透出灯光。隐约能听见争论声、算盘声、读书声、打铁声。这个岁除的夜晚,许多人没有回家守岁,而是在为明年的计划忙碌。

吴先生带着几个学生在整理会议记录;王石头和几个屯长在争论修路的路线;赵小满在灯下核对账目;孙铁匠在工棚里试验新的淬火法;春娘带着妇女组在赶制明年春耕要用的手套……

这种自发的、蓬勃的活力,让李健喉头有些发哽。他们不是在被动地执行命令,而是在主动地建设自己的家园。这才是真正的希望,比任何武器、任何粮食都珍贵的希望。

李健走下了望塔,没有回家,而是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议事堂。

推开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内七八个人围着一张大方桌,桌上摊着地图、账本、草图。炭盆里的火正旺,映得每个人脸上红彤彤的。

“李盟主!”众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

“坐,都坐。”李健摆摆手,走到桌边,“商量什么呢?”

“我们在算修路的工料。”王石头指着地图上画的几条红线,“从咱们这儿到马家庄,三十里,得架两座桥。到赵家堡二十里,但得过一道沟,要么挖隧道,要么绕五里……”

“我们在排明年的教学计划。”吴先生推过来一张单子,“蒙学要扩到四百人,技校开四科,每科招五十人。教师不够,得从今年毕业的学生里挑好的,边教边学……”

“我们在算铁料。”孙铁匠的大徒弟递上另一张纸,“要打三百副新甲,五百把刀,还要备着农具翻新,至少需要生铁五万斤。可咱们现在的矿,一年只能出三万……”

李健笑了,真正的、舒展的笑:“慢慢说,一样一样来。咱们有的是时间——至少今晚,咱们一起把这江山,画得更清楚些。”

他拖了张凳子坐下,拿起炭笔。众人重新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讨论起来。烛光在每个人眼中跳跃,那些光点汇聚在一起,竟比堂内的灯火还要明亮。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开始响起——那是等不及的孩子在提前庆祝新年。在这饥荒连年、流寇四起的崇祯五年最后一天,在这陕北高原的一隅,竟然还有人在放鞭炮,在期盼新年。

这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胜利。

而更大的战役,还在前方。李健知道,从今夜起,新家峁不再是一个求生存的据点,而是一个正在成型的地区,一个乱世中的异数,一个可能改变历史走向的变数。

他要带领这片土地,走过未来十几年的血雨腥风。直到真正的光明降临,或者,直到他们自己成为光明。

那一刻也许很远。但今晚,在这烛光摇曳的议事堂里,在这群眼睛发亮的人们中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正在靠近。

子时的更鼓远远传来。崇祯五年过去了,崇祯六年的第一天,正在曙光中缓缓而来。

那曙光将首先照亮这座议事堂,照亮堂内这群不知疲倦的人,然后照亮整个新家峁,照亮这片刚刚被命名为“地区”的土地。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而历史的长河,将在这个夜晚,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分出一道支流。这道支流也许细弱,但它流向的方向,是不同的可能。

这可能的起点,叫新家峁。

这可能的未来,叫希望。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