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如同水泥塑像遇到高温骤然开裂。
他下意识地想侧身挡一下,可那点污迹明晃晃的,能挡给谁看?那表情里有几分被戳破的尴尬,更多的是一种斤斤算计时被人打断节奏的恼火。那干瘦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想再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可张和平那小子已经转身。
阎埠贵镜片后的眼睛眯得更细,盯着张和平肩背结实、穿着半旧工装、大步往院门走去的背影,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意味复杂。
“瞧见没?张电工!”刘婶端着倒完的夜壶从院中甬道经过,瞟了一眼张和平背影,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正在自家门前捅炉子的李大妈,压低了嗓门儿,却故意控制在张和平刚好能隐隐听到的范围。
“有正经工作的吃公家饭的就是不一样,比那傻厨子强……”话音里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嚼舌根的快意。
“那是!人家那本事!街坊四邻的电,连轧钢厂那大厂的也喊他去帮忙呢!”李大妈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往冒着青烟的煤炉里啐了一口唾沫,“滋滋”响了几声。
“嘿,就是他家那间倒座房……啧啧……”她下巴往张和平出来的那个角落方向努了努,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幸灾乐祸的怜悯,“再本事,睡那棺材盒子里头,能享什么福?那阴气重的哟……”
“嘘——!”刘婶赶忙伸手去捂李大妈的嘴,紧张地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惊动什么,“小声点!你忘了?人家上头还有人呢!他二叔……”
中院东厢房门前,易中海穿着半旧的灰色棉布夹袄,正在舒展筋骨,做着简化的晨练动作,一派“管事儿大爷”的沉稳派头。听到前边传来的议论声,他动作微微一滞,蹙了蹙眉,目光平静地扫过那边低声嘀咕的妇人,又望向已然快走出垂花门的高大青年背影,眼神深邃难辨。
对面儿西厢房紧闭的窗帘“刷”的一下,被撩开一条细缝。一张油光锃亮、肿眼泡下眼神透着刻薄和懒怠的老脸在缝隙后一闪而逝,是贾张氏。
她的目光钉子似的钉在张和平那个鼓鼓囊囊的电工包上,嘴里似乎在无声地咕哝着什么,随即窗帘迅速合拢,只余下窗框上一点油腻的反光。
紧接着西厢房房门打开,秦淮茹端着一盆衣物从里面走出来,面容带着一丝娇媚,见人就打招呼。“一大爷,起这么早?!”
“淮茹啊!你这大着肚子,还要洗衣服做家务,也要注意些。”易中海看着秦淮茹提醒道,这秦淮茹现在正怀着小当,月份大了行动多少有些不便。
“嗨!没事儿!这都第二个了,没那么娇气!”秦淮茹笑着应道,她可不敢顺着易中海的话说,要不然贾张氏能直接从屋里蹦出来骂她。
张和平那边刚走出垂花门,就见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正踱着他的四方官步,腆着微凸的肚子,似在视察领地。迎面见到张和平步伐利落地走来,他停下步子,清了清嗓子,努力端起架子,摆出一副体恤下属的姿态。
“小张啊,上班去?工作要细致,要负责任,要对得起街道领导和院里大爷的信任!”刘海中官腔打得字正腔圆,声音刻意放得沉稳有力。但或许是因为早起肚子空的缘故,最后一个字竟带出了点破音。
张和平脚步没停,只从旁边走过时,侧过头对着这位一心想当官的“二大爷”点了点头。
“是,二大爷。明白。”声音不高,应得礼貌却十足敷衍。
他甚至没抬眼仔细去看刘海中那努力绷起官威的圆脸,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合院有些坑洼不平的地面。没人注意到他经过门旁那棵光秃老枣树下时,借着弯腰系鞋带的极快动作,右手在那积着薄雪的树根附近极快一划拉。
意念微动,一小块儿砖头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那里。只有他口袋里隐约硌了那么一小下的感觉提醒着他,空间的存在。
直起身,张和平的脸上依旧是平静。他快步穿过垂花门,身影在门外灰蒙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利落,把整个四合院的低语、窥探、算计、闲言碎语都留在了身后。
“张和平!麻溜的!就等你了!今儿可别再给我整个半天回不来!”街道办大门口,身材略胖的王主任裹着厚厚的棉大衣,正在跺脚驱寒,一看到张和平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就扯着嗓子吼开了,声音里带着点着急和掩饰不住的倚重。
张和平紧了紧肩头的工具包带子,迎了上去,步伐更快了些。“主任,怎么这么着急!?”
“能不着急吗?整条街道都没电了,好几家单位都派人来问了!赶紧的,别墨迹!”王主任也是老革命出身,虽然是女同志可是性子跟男同志比起来也不弱三分。
凛冽的北风像无数把小刀子,贴着地皮刮过四九城的街巷,卷起地上的浮土和碎纸屑,发出呜呜的尖啸。
电线杆上那些架设不久、质量本就一般的黑色胶皮电线,被风扯得如同狂舞的皮鞭,噼啪作响。一夜之间,好几处都被生生扯断,黑黢黢的线头垂落下来,或是胡乱地缠绕在一起,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扎眼,也掐断了好几条胡同的电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