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鉴圣 第109章 南归

冰隙之外，风雪渐息，铅灰色的天光透过缝隙，吝啬地洒下些许惨淡的明亮。

乌索依靠在冰壁上，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已平稳了许多。他苍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里面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对南方灾变的恐惧，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寄托在我身上的期盼。他无法用语言详细描述“喀俄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枚记录着崩塌与毁灭意念的冰片，以及他眼中深切的悲怆，已足够说明一切。

我摩挲着手中那片暗蓝色的冰片，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渗入灵魂，带来阵阵混乱而压抑的回响。南归之路，看来无法避免地要卷入这场未知的漩涡了。

“喀俄涅，在哪个方向？多远？”我放缓语速，配合着手势，指向南方。

乌索理解了，他挣扎着挪动身体，凑到冰隙入口，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外面昏沉的天色和远处山脉的轮廓，然后伸手指向一个略微偏东南的方向，双手极力张开，又反复合拢几次，脸上露出艰难的神色，表示“非常、非常远”。

这在意料之中。能让一个部落（或聚落）称之为灾难的，绝非小范围的雪崩或寻常风暴。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我将剩下的肉干大部分都留给了他，又用冰块和积雪将冰隙入口加固、伪装了一番，确保在他恢复一些体力前，这里相对安全。

“你，留，恢复。”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冰隙内部，做出休息的动作。

乌索急切地摇头，指着南方，又指着自己，表示要跟我一起去。

我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摇头。以他现在的状态，跟着我只能是累赘，甚至可能死在半路。我渡入一缕稍强的阳钥星辉，助他稳固生机，然后指了指留下的食物，又指了指外面，示意我会去查看情况。

他看着我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感受着体内那缕温暖的生机，最终，苍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挣扎，还是颓然点了点头，紧紧攥住了那枚飞鸟（或火焰）骨雕，蜷缩回冰隙深处。

不再耽搁。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我短暂喘息的黑冰原与远方的白山，转身，迈入了依旧凛冽的寒风之中。

方向：东南。

脚步踏在冰原上，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数倍。无需再小心翼翼地规避能量乱流与潜伏的危险，体内充盈的力量让我足以在大部分区域横行。精神力如同无形的雷达扫向前方，提前感知着地形变化与可能存在的威胁。

阳钥本源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一种对“寒冷”本质的更深理解。我无需刻意催动力量抵御严寒，那至阳的气息自然在周身流转，将侵袭而来的寂灭寒意中和、转化，行走其间，竟有种如鱼得水的顺畅感。

越往东南方向行进，空气中那股混乱、压抑的意念便越发清晰。即使不借助冰片，我也能隐隐感觉到，在遥远的地平线之下，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漩涡，随时可能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力量。

沿途，我开始看到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冰原的颜色不再是纯粹的玄黑，开始夹杂着一种不祥的灰白，仿佛被某种力量污染。一些地方出现了巨大的、不规则的冰裂，深不见底，从中散发出更加混乱的能量气息。甚至，我还看到了一些被冻结在冰层中的、形态扭曲的生物残骸，它们不属于我知道的任何北地物种，肢体怪异，仿佛在瞬间被极寒与某种狂暴力量共同撕碎。

这些迹象，都指向南方正在发生的，绝非自然灾害那么简单。

数日后，我穿越了一片布满这种灰白色冰裂的区域。这里的能量场极其不稳定，精神力感知受到严重干扰，耳边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尖啸，那是能量崩塌时残留的意念碎片。

就在我谨慎地绕过一道尤其宽阔、内部翻滚着混沌气流的冰裂时——

“吼！”

一声充满暴戾与饥饿的咆哮，从侧前方一片嶙峋的冰礁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完全由冰雪与某种暗蓝色晶体构成的身影猛地扑出！它形似巨熊，却更加高大，周身覆盖着尖锐的冰刺，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火焰，散发着与这片污染区域同源的、混乱而冰冷的气息！

是受灾变能量影响而变异的本土生物？

它显然将我视作了猎物，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冲来，所过之处，冰面龟裂！

我眼神一冷，正好试试手。

不闪不避，右手握拳，一缕凝练的金色星辉瞬间包裹住拳头，对着那扑来的冰晶巨兽，一拳轰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冰块被瞬间汽化的“嗤”声。

金色的拳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冰雪，轻易地穿透了冰晶巨兽体表那层厚重的防御，没入其核心。那巨兽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下一刻，它那由冰雪和晶体构成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粉末，被寒风一吹，消散无踪。

一拳。

仅仅附着了一丝阳钥本源的普通一击，便将这看似凶悍的变异生物彻底净化、湮灭。

我收回拳头，感受着拳锋残留的微弱暖意，心中对自身力量的认知又清晰了一分。阳钥之力，对于这些被混乱阴寒能量侵蚀的存在，有着近乎法则层面的克制。

没有停留，我继续前行。

越往南，环境越发恶劣，变异的生物也开始增多，形态也越发诡异。但它们都无法对我构成真正的威胁，往往尚未近身，便被逸散的阳钥气息惊退，或被随手净化。

我的速度极快，日夜兼程。

脑海中，那源自星湖核心的温暖联系，如同遥远的灯塔，让我在这片逐渐被混乱吞噬的冰原上，始终保持着方向的清明。

也不知道行了多少日，翻过一道被灰白色冰覆盖的低矮山脊后，眼前的景象，让我骤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再是相对平坦的冰原。

那是一片……仿佛被无形巨力整个犁过、又被随意抛弃的破碎之地。

巨大的冰块如同墓碑般斜插在大地上，绵延的冰丘被暴力推平，留下狰狞的断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混乱能量，以及一种……仿佛万物终焉的死寂。极远处的地平线上，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与铅灰的云层交织，仿佛凝固的污血。

而在那片破碎之地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黑暗漩涡，正在缓缓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生机。

即使相隔如此之远，我也能感受到那漩涡中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崩塌与吸扯之力。

乌索口中的“喀俄涅”……恐怕，就在那漩涡之下，或者，已然被其吞噬。

我握紧了手中的暗蓝色冰片，它能被乌索带出，记录下灾难发生时的景象，本身或许就蕴含着某种线索。

没有犹豫，我深吸一口弥漫着毁灭气息的冰冷空气，目光锁定那远方的黑暗漩涡，再次迈开了脚步。

脚步，却比之前沉重了半分。

面对这仿佛天地倾覆般的灾变景象，个人的力量，再次显得如此渺小。

但既然来了，总要亲眼去看一看。

看看那“喀俄涅”，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看看这席卷冰原的灾难背后，是否有着“观星殿”那令人作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