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48章 并非眼前

红衣女子闻言面露冷笑，双手反转便结了个道印，突然，一个苍老而略显慵懒的声音，忽地从都城内传来，清晰地穿透了那淡红色的屏障，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红绡丫头，火气还是这么大。几个刚进城的小娃娃，不懂规矩教训一下便罢了，何苦这般折辱人？”

被称为“红绡”的红衣女子，闻声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周身那冷冽的气势稍稍收敛，对着都城方向微微颔首：“李老。此辈口出狂言，藐视都城威严，自当严惩。”

“呵呵，威严不是靠折辱人立起来的。”那苍老声音笑道，“况且，你这清虚门首徒、十宗前十的年轻翘楚，跟他们一般见识，岂非自降身份？”

清虚门首徒！十宗前十！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彭羽四人心中炸响。

难怪此女实力如此恐怖！清虚门乃是云国十大宗门中排名极其靠前的庞然大物，其首徒弟子，实力深不可测，地位尊崇，未来极可能执掌清虚门。其位列十宗年轻一代前十，更是骇人听闻。这等人物，在此竟只是看守城门？

那都城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红绡对老者的调侃并未反驳，只是淡淡道：“李老说笑了。宗门排名乃虚名，看守城门亦是宗门任务，并无高下之分。只是规矩不可废。”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老的声音慢悠悠地道，“放他们进来吧。老夫瞧着这几个小娃娃有点意思，骨子里有股韧劲，不像是一般来历。”

红绡沉默片刻，似乎对这位“李老”颇为敬重，终是点了点头：“既然李老开口，便饶过他们此次。”

她抬手一挥，那淡红色的屏障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门户。同时，她目光扫向彭羽四人，冷然道：“记住，都城非尔等所能放肆之地。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屏障既开，浓郁至极的灵气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的能量令四人精神一振，连伤势都似乎好转了些许。

彭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收起艝翎剑，朝都城方向拱了拱手：“多谢前辈解围。”

虽不知那李老是何方神圣，但此情需承。

曹梦菲、张天雪也敛去敌意，微微颔首。胡阔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复杂地看了红绡一眼，亦随众人一礼。

那李老却未再回应，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为之，已然离去。

红绡不再看他们四人，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不知又隐于都城何处。

四人穿过屏障门户，真正踏入都城地界。回首望去，那屏障已然愈合，仿佛从未出现过。然而方才那一战带来的压迫感与震撼，却深深烙印在四人心中。

“清虚门，红绡...”彭羽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非但没有挫败，反而燃起更盛的火焰。初入都城便遭遇如此强敌，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无疑给了心高气傲的四人一记当头棒喝。

但也让他们清晰地看到了目标的轮廓。

“看来，”曹梦菲轻抚玉笛，眸光清冷，“我们在这都城的第一站，有必要去这清虚门看一看了。”

并非寻衅，而是必须去见识一下，这云国顶尖宗门的弟子究竟强到何种地步，他们与真正的天骄之间，究竟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胡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忍着灵魂深处依旧传来的阵阵抽痛，咧嘴一笑，眼中却满是战意：“排名第二的大宗门...正好！”

张天雪合起火凰扇，望着都城深处那隐约可见的、属于清虚门的宏伟建筑群方向，轻声却坚定道：“走吧。”

四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未曾熄灭的火焰与重新燃起的斗志。都城之旅，因这突如其来的下马威与那“清虚门”之名，骤然有了一个无比清晰而沉重的起点。

他们调整气息，压下伤势，迈开步伐，向着那座云国中心、强者云集的巨城深处，也是向着那十宗之一的清虚门方向迈进。

晨曦微露，薄雾未散，一方鱼塘波光粼粼，水面似一块温润的碧玉，被微风拂出层层涟漪。塘边，一青年身着素色长衫，宽袖随风轻摆，他手握鱼竿，静坐于青石之上，周身气度闲适悠然，似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鱼竿钓线悠然垂于水面，却未挂丝毫鱼饵，只任由那细线随波浮沉。最引人瞩目的是青年身旁的玉石，其上光影变幻，赫然映出彭羽四人前往清虚门的画面，从踏入山林的意气风发，到路途中的谈笑风生，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而就在不久前，红衣女子红俏与青年一战的激烈场景，以及太上老祖救场的瞬间，也被一一收录其上。就在青年沉浸于玉石画面之时，身旁云层涌动，一道身影从云间缓缓走出，恭敬地立于青年身畔。这人玄衣劲装，身形挺拔，眉宇间透着几分沉稳与谨慎。

“师父，师姐她...”

他刚要开口，青年却已抬手轻轻一摆，示意他不必多言。青年知晓弟子心中所念，便轻声开口，嗓音低沉而温和，“她既自荐进入看管都城结界的元御司，那便由她去历练一番也好。至于她的脾气，你们无需忧心。以她的实力，修为弱者自是奈何不得她；而那些修为高强者，心知她是我的弟子，料想也不会轻易对她动手。”

青年的话语透着几分笃定与从容，既是对弟子的安抚，也是对红俏实力的认可。身侧弟子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微微颔首，似是对青年的解释心服口服。他略作思索，便转移了话题，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师父，那这四个小孩马上要到达我们这儿了，是否要设卡？”

青年微微颔首，目光并未从玉石画面移开，“先观望一二，若他们无甚恶意，便任其自行前来。”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切记，莫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青年立于云涧之畔，周身气势沉稳内敛。弟子们皆恭敬应是，动作整齐划一，随后身形逐一消失在云涧之中。转瞬间，这片空灵之地便只剩青年孤身一人，周遭的祥云似也因他的气势而微微翻涌。

“火象，此处为都城北境狼王的地盘，此人阴晴不定，你们一定要小心。北境之畔有我过云殿分殿，有需要可以自行前往。”

彭羽的脑海中突然响起肖厉沉稳有力的声音。如今已过月余，彭羽还是第一次接收到殿主的灵魂传音，竟涌起几分亲切之意，不自觉地重重应了一声：“放心吧殿主，我们有需要一定会去。”

肖厉轻声回应了一个“好”字，便再无消息。彭羽手持艝翎，只觉手中微微一颤，那灵动的真气似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彭羽只觉周身顿时被一股难以抗拒的沛然之力包裹，眼前景物飞速流逝、扭曲，化作难以辨色的光怪陆离。瞬息之间，那令人晕眩的时空转换之感骤然消失。

脚踏实地，触感冰凉坚硬。

他发现自己立于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原之上。天穹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紫色，不见日月星辰，唯有流云如絮，缓缓流动，投下暗淡光影。四周寂寥无声，风声止息，仿佛万物皆陷入沉睡，唯有无尽的荒凉与亘古的死寂弥漫在空气之中。极目远眺，地平线与灰紫色的天空融为一体，空茫得令人心头发慌。

此地灵气稀薄近乎于无，却又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沉凝的法则力量充斥于每一寸空间，无声地压制着一切过于活跃的能量波动。

前方不远处，一方黝黑的巨石如同亘古存在的墓碑，寂然矗立。石上，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身着灰袍，材质普通，却纤尘不染。面容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一双眼睛却澄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又深邃得好似囊括了星海生灭。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摊在膝上的一卷残破兽皮古卷，对彭羽的骤然出现，似乎毫无察觉，又好似早已等候多时。

彭羽心中凛然，握紧艝翎，灵识悄然铺开，却如泥牛入海，探不到这老者周身方寸之间的任何气息，仿佛他与此地荒石已融为一体，皆为这死寂荒原的一部分。

“来了。”老者并未抬头，苍老的声音平和舒缓，如同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彭羽说话。

“前辈是？”彭羽持剑拱手，保持着必要的警惕与礼节。

老者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从兽皮古卷移开，落在彭羽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中的艝翎剑上。“一介引路人罢了。”他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些许，“奉殿主之令，在此等候火象大人。”

“殿主？肖厉殿主？”

老者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合上膝头古卷，小心收起，慢悠悠地从巨石上站起。动作看似迟缓，却毫无老态，反而有种与天地节奏相合的奇异韵律。

“随我来吧，年轻人。有些景象，需得亲眼看一看，有些话语，需得亲耳听一听。”

他并未施展任何身法，只是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荒原某个方向走去。彭羽略一迟疑，旋即快步跟上。艝翎剑在此地异常温顺，传来的意念也催促他跟随老者。

一路无话，唯有脚步踏过坚硬地面的细微声响。这荒原仿佛没有尽头，景色单调得令人窒息。然而，行走不过一刻，前方景象骤然变幻。

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座气势恢宏、风格古拙的黑色大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大殿并非建于地上，而是悬浮于离地数尺的空中，下方云雾缭绕，殿身遍布无数玄奥符文，此刻正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光。殿门高耸，非金非木，门上雕刻着一幅星图，其上山川河流、星辰万象竟在缓缓运行，与真实天体运转无异。

“此乃都城北境分殿。”老者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自家后院，“进去吧。”

他抬手，殿门上星图运转加速，中心处亮起一点白芒，旋即无声洞开，露出其后深邃的殿堂。

步入殿内，彭羽只觉周身一轻，外界那沉凝的法则压制瞬间消失，浓郁精纯却与他处灵气迥异的能量扑面而来，令人神魂为之一清。殿内空间远比外界所见广阔，穹顶高远，似有星空投影，无数光点明灭闪烁。四下无人，唯有无数玉简、卷轴悬浮于空中，按照某种玄妙规律缓缓移动，偶尔有光华闪过，便有一卷玉简消失，又有一卷新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