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一九八四 第32章 巷口欢筵，暗潮又生

槐树下的方桌拼得老长，晚霞把木桌染成暖橙色。老王头家的馒头刚出锅，热气裹着麦香飘散开，赵大妈的拍黄瓜浸在香油里，翠生生泛着光，小周媳妇端来陶坛梅子酒，启封时“啵”的一声，清冽酒香立刻缠上鼻尖。

“都坐都坐！”李桂兰往陈奶奶手里塞了个软乎乎的糖三角，“忙活一天，可得好好歇着。”陈奶奶咬了小口，甜香化在嘴里，目光落在刘爷爷翻开的相册上——1995年栽槐树的照片里，年轻的张大爷正扶着树苗，笑得露出豁牙。

“要是老张在，准得抿两口这梅子酒。”老王头给大伙倒酒，酒液刚满杯，林默的手机就响了，是医院护士打来的：“林先生，张大爷听说事儿有眉目，硬是坐起来喝了半碗粥，还说要等着吃您带的馒头呢！”

满桌人瞬间笑起来，赵大妈嗓门亮得盖过晚风：“这就对了！等他出院，咱们在槐树下摆三桌，让他喝个够！”正说着，小吴突然指着巷口：“那不是施工队的老李吗？鬼鬼祟祟的干啥？”

众人顺着望去，李队长蹲在巷口老槐树下，正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脚边还放着个鼓鼓的纸包。见大伙看来，他慌忙挂了电话，起身往施工棚走，衣角扫过纸包，露出里面暗红的信封边角。

“不对劲。”林默放下酒杯，想起张主任说的“红星公司可能耍手段”，快步跟了上去。李队长见状想躲，却被林默拦住：“李队长，刚在跟谁打电话？红星公司的人？”

李队长脸涨得通红，搓着手半天憋出话：“是……是他们的人，说给我三万块，让我改口说水泥是施工队自己换的……我没答应！这钱我一分没碰！”他踢开纸包，信封摔在地上，红色钞票露了出来。

“三万块就想堵你的嘴？”赵大妈赶过来，捡起信封往李队长怀里塞，嗓门里带着火气，“他们当咱们槐树巷的人是软骨头啊！你放心，真要是他们报复你，咱们全巷子的人都跟你一起去说理！”李队长眼眶发红，攥紧信封往施工棚走：“我这就把钱送回去，再去给张主任报信——这黑锅，我绝不能背！”

林默刚回到槐树下，王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语气急促：“林默，我刚收到消息，红星公司托关系找了质检站的人，想把劣质水泥换成合格样品！我已经联系了张主任，他说会派人盯着质检流程！”

“好，太感谢你了王记者！”林默挂了电话，把情况跟大伙说明。小吴挠着头，凑到刘爷爷身边问：“刘爷爷，咱们就靠李队长带的样品，万一真被换了咋办啊？”

刘爷爷摩挲着相册封面，突然翻开其中一页，指着照片里2000年维修路基的场景：“傻孩子，你看这照片里的水泥袋，印着‘红旗牌’，当年修路基用的就是这个，我家还留着当时的包装袋底呢！现在红星公司用的是没名的杂牌，厂家、批号都对不上，一查就露馅。”

陈奶奶这时颤巍巍摸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泛黄的购货单。林默赶紧伸手接过来，轻声说：“陈奶奶，您还一直收着这个呢？张大爷心思真细。”

“老张总说，过日子得留个心眼。”陈奶奶叹口气，指着眼眶发红，“他住院前特意把这单子交给我，说万一红星公司耍赖，这就是铁证——你看上面的日期、厂家，跟李队长带的样品袋能对上个严丝合缝。”

晚风渐凉，槐树叶沙沙作响。小周媳妇的孩子趴在桌边，伸手去够赵大妈兜里的槐树叶标本，嘴里咿咿呀呀喊着“树树”。林默看着满桌的饭菜、相册里的笑脸，还有手里沉甸甸的证据，突然握紧了那支“为民请命”的钢笔。

“大伙放心，”林默站起身，声音透过晚风传得很远，“红星公司想耍花样，咱们就跟他们耗到底。明天我和李队长去质检站盯着，王记者也会跟着，咱们手里的证据硬，就不怕他们捣鬼！”

“对！”赵大妈举起酒杯，杯沿碰得叮当响，“咱们槐树巷的人，从来都是一条心！他们撼不动这棵老槐树，更撼不动咱们的家！”满桌人纷纷举杯，玻璃杯碰撞声清脆，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麻雀，也惊散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夜色渐深，方桌上的碗筷渐渐收齐，街坊们陆续回家，只留下林默和小郑在收拾。月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小郑蹲下来，手指轻轻摸着树干上的字，笑着说：“林哥，你看去年刻的‘槐树巷’三个字，现在树皮长厚了，字倒更清楚了——跟咱们巷子似的，越经事越结实。”

林默也蹲下来，指尖蹭过树干的纹路：“是啊，只要咱们心齐，再大的坎也能迈过去。”他摸出手机，给张主任发了条信息：“张主任，明天我们去质检站，随时跟您汇报情况。”很快收到回复：“我已经安排人对接，放心，不会让老百姓的证据白费。”

风又起，槐树叶落在相册的封面上，盖住了1995年那片青涩的槐树叶合影。林默把相册和购货单仔细收好，转身往家走时，身后的老槐树静静伫立，枝叶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像在悄悄说：放心吧，家就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