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一九八四 第35章 图纸藏秘，内忧暗生

晨雾还没散，槐树叶上的露珠滴落在方桌上，洇湿了那张标着“管线距槐树根部1.5米”的旧图纸。林默刚把王磊送来的报纸铺开，头版“槐树下的守护”照片旁，“红星公司劣质水泥存隐患”的标题格外醒目。

赵大妈拎着菜篮子在巷口早市转，手里的塑料袋已经装了半袋青菜，眼尖瞥见卖早点的摊子，又多要了两个糖三角。“陈奶奶牙口不好，这糖三角软和，正好给她当早饭。”她一边念叨，一边往回走，刚拐进巷子就看见林默手里的报纸，嗓门瞬间提了八度：“这报道一登，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刘爷爷正用放大镜在图纸上细细摩挲，镜片反复扫过红笔标记的地方，忽然“咦”了一声：“你们看这红笔标记的旁边，好像还有淡墨字迹。”

刘爷爷的放大镜柄上，“槐树巷”三个字被磨得发亮。前几天孙子来，还拿着这镜子看蚂蚁搬家，嚷嚷着“爷爷的镜子能变魔术”。此刻他眯着眼，手指轻轻拂过图纸边缘，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修水管时，就是用这镜子盯着接口看，连半毫米的缝都没放过——这镜子啊，从来没让巷子人失望过。

林默赶紧找来台灯凑近，借着光果然看见一行模糊的小字：“西巷三号墙内埋有原始界碑”。李队长凑过来摸了摸下巴：“西巷三号是老陈家，去年陈叔搬走后，房子一直空着——难道这界碑能证明路基范围？”正说着，小吴气喘吁吁跑进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不好了，红星公司的人带着施工队来了，说咱们阻挠工程，要强制清场！”

小吴刚在巷尾修车铺帮老王头拧完螺丝，就看见巷口涌来一群穿工装的人，领头的正是王经理。他撒腿就往槐树下跑，路过自家门口时，老王头还从工具箱里摸出个热乎的馒头塞给他：“跑慢点，别噎着！”他咬着馒头跑，馒头渣掉了一路，心里只想着快点把消息传给大伙。

街坊们立刻抄起家伙往巷口赶，有的拎着扫帚，有的握着铁锹，赵大妈更是把刚买的菜往石墩上一放，撸起袖子就跟上。到了巷口才见，王经理陪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施工棚前，手里举着份文件，趾高气扬地说：“我是市规划局的周科长，红星公司提交了新的路线审批，你们无权阻拦。”

林默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文件上的规划图：“新审批？那为何避开老路基和槐树？”周科长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耐烦：“图纸显示原路线影响施工效率，调整是合理优化。”

刘爷爷凑过去，放大镜“啪”地扣在规划图的比例尺上。他年轻时在钟表厂修过十年钟表，对尺寸最敏感，一眼就看出不对：“小伙子，你这比例尺标的是1:500，实际量却按1:1000算，蒙谁呢？”周科长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文件，刘爷爷又补了句：“我修钟表时，差一毫米齿轮都转不动，你们这路线，差的可不是一毫米。”

王磊立刻举起相机“咔嚓”拍照：“周科长，不如咱们去西巷三号找找界碑，核实下原始路基范围？”周科长脸色微变，却强装镇定：“界碑早该灭失，没必要白费功夫。”

僵持间，巷口传来陈奶奶的声音，她拉着个陌生中年男人走来，男人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旧木盒：“这是陈叔的儿子小陈，特意从外地回来的！”小陈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木盒往桌上一放：“我爸说搬家时在衣柜底下发现了这个，说里面是巷子的老物件，让我赶紧送回来。”

小陈昨天接到父亲电话，连夜买了火车票赶回来。木盒放在行李箱里，他一路都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火车上，他想起小时候在巷子玩，陈叔常带他在槐树下捡槐花，还说“这巷子的东西，得好好守着”。此刻打开木盒，一块刻着“槐树巷界”的青石碑赫然在目，边缘“1995年立”的字样，瞬间让他红了眼眶。

周科长的额头渗出冷汗，王经理刚想开口打圆场，巷子里突然传来争吵声。大伙扭头一看，原来是租住在老陈家隔壁的老杨，正扯着李桂兰的胳膊喊：“我已经跟红星公司签了搬迁补偿协议，你们别耽误我拿钱！”

这话让街坊们都愣住了——老杨在巷子住了十年，平时谁家水管坏了、家电出问题了，他都主动帮忙，去年赵大妈家的空调外机掉了，还是他爬梯子给装回去的。

前几天老杨接到医院电话，儿子的心脏手术费还差二十万。他蹲在槐树下抽了半包烟，王经理找上门时，他看着补偿协议上的数字，手都在抖。昨晚他一夜没睡，看着墙上贴的儿子照片，心里像被针扎一样——他不是想卖巷子，是实在没办法了。

“老杨你糊涂啊！”赵大妈急得直跺脚，“他们给的补偿款根本不够在附近买房，而且这树、这巷子没了，咱们去哪找这邻里情？”老杨别过脸，声音带着沙哑：“我儿子要做心脏手术，差二十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林默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张大爷之前说过老杨儿子重病的事，心里咯噔一下。

周科长见状立刻插话，语气带着得意：“有人自愿搬迁就说明我们的补偿合理，现在立刻施工！”施工队刚要动工具，小陈突然指着界碑：“这碑上的位置和张大爷的图纸能对上，你们的新路线明显违规！”王磊适时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周科长：“周科长，界碑、图纸、质检报告都在，要不咱们等执法部门来核实？”

周科长狠狠瞪了王经理一眼，撂下句“这事没完”就匆匆走了，王经理也跟着灰溜溜地跑了。老杨看着街坊们复杂的眼神，蹲在槐树下捂着脸叹气，肩膀一抽一抽的。

陈奶奶走过去，把刚热好的槐叶茶递给他：“有难处就说，咱们巷子人哪能让你独自扛着？”老杨抬起头，眼泪混着鼻涕掉下来，声音哽咽：“我……我对不起大伙……”

赵大妈悄悄回了家，打开抽屉翻出存折，里面是她攒了三年的养老钱，数了数，又往信封里塞了五百。刘爷爷则给老伙计打了电话，说“巷子有难处，得帮衬一把”。小吴也掏出手机，给表哥发消息：“能不能帮老杨儿子问问医院的救助政策？”不一会儿，大伙手里都多了钱和主意，围着老杨，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

林默立刻掏出手机：“张主任之前说过有民生救助政策，我现在就帮你问问！”刘爷爷拍了拍老杨的肩膀：“我这放大镜卖了不值钱，但街坊们凑凑，总能帮你凑够手术费。”赵大妈把刚取的钱塞到老杨手里：“我明天就去市场多摆个摊，多挣点是点！”

老杨看着围过来的街坊们，手里攥着热乎乎的钱，突然站起来给大伙鞠了一躬，眼泪又掉了下来：“是我对不起大家……那补偿协议我现在就去撕了！以后不管红星公司来多少次，我都跟大伙一起守巷子！”

夕阳透过槐树叶洒下来，把界碑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默把界碑和图纸小心收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还特意垫了几层软布。他看着重拾笑容的老杨，心里却清楚：周科长和王经理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又出了老杨这样的情况，接下来的仗，恐怕比想象中更难打。

但他转头看向槐树下的街坊们——赵大妈正帮陈奶奶拎着菜篮，刘爷爷在教小陈认图纸上的管线，小吴在给老杨讲救助政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劲。林默握紧了手里的钢笔，笔杆上“为民请命”四个字，好像也更有分量了——只要心还齐，就没有跨不过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