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笼罩着神都西城根。这里远离皇城的金碧辉煌,也不同于东市西市的喧嚣繁华,破败的巷弄、低矮的土坯房、空气中弥漫的潮湿霉味和淡淡的煤烟气息,无不诉说着此地的贫瘠与边缘。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三人,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走进了名为“破瓦窑”的胡同。
胡同狭窄曲折,两侧是歪歪斜斜的土墙和破旧的木门,有些甚至只用草帘遮挡。行人稀少,偶有衣衫褴褛的孩童跑过,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衣着体面、气质迥异的陌生人。按照郑大富打探到的消息,他们找到了胡同最深处那间最不起眼的院子——门板朽烂,墙皮剥落,院门虚掩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郑大富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叩响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清晰。院内没有任何回应。
郑大富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柳老先生在家吗?我们是慕名而来,想看看您这儿的老物件!”
片刻沉寂后,院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静…”
吱呀——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探了出来。他双眼灰白浑浊,毫无焦距,显然是个盲人。正是“西城柳”!
“柳老先生?”郑大富连忙堆起笑容,“打扰了!在下姓郑,是个做古玩生意的,听闻您这儿有些前朝的老物件,特来开开眼!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同道中人。”他指了指身后的李昭然和陈淮安。
西城柳浑浊的眼珠“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那沙哑的声音道:“古玩?老物件?呵…我这破屋子,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些没人要的破烂罢了…进来吧。”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动作迟缓而僵硬。
三人对视一眼,迈步走进小院。院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围着一个不大的天井,角落里堆着些破瓦罐和柴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淡淡的药草气息。
西城柳摸索着,引他们走进正屋。屋内光线昏暗,仅靠一扇糊着破纸的小窗透进些许天光。陈设简陋到了极点: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方桌,两把瘸腿的板凳。然而,当三人的目光扫过墙角时,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角处,堆放着几个半开的破旧木箱!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垃圾,而是塞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断裂的玉簪、锈蚀的铜镜、缺角的砚台、泛黄的卷轴、甚至还有几件破损的宫装残片!虽然大多残破不堪,蒙着厚厚的灰尘,但那股子历经岁月的沧桑感和隐约透出的不凡气息,绝非寻常百姓家能有!
“这…”陈淮安眼睛都直了,他认出其中一块残破的玉佩,形制古朴,雕工精湛,绝非俗物!郑大富更是小眼睛放光,差点就要扑上去。
西城柳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摸索着坐到床边,干笑两声:“嘿嘿…都是些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玩意儿…不值钱…不值钱…”
郑大富定了定神,按照计划,开始旁敲侧击:“柳老先生说笑了!您这儿可都是宝贝啊!尤其是这些前朝宫里的东西…啧啧,看着就透着股贵气!不瞒您说,我们哥几个,就好这口‘老气儿’!尤其是…跟一些前朝秘闻沾边的…比如…天佑年间…皇城西北…玄元观…”
当“玄元观”三个字出口的瞬间,西城柳那一直毫无表情的干枯脸庞,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灰白的眼珠似乎骤然收缩,身体也微微绷紧!
“玄元观?”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你们…打听那个鬼地方做什么?!”
李昭然心中一凛,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他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柳老先生,实不相瞒。我们并非只为猎奇。而是…受人之托,想查清一桩旧事。此事关乎天理公道,也关乎…一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他刻意加重了“真相”二字。
西城柳沉默下来,浑浊的眼珠“望”着虚空,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回响。
良久,他才用那沙哑的声音,如同梦呓般低语:“天理公道?嘿嘿…这世道…哪有什么天理公道…”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阴森诡异,“你们想知道玄元观的事?好…我告诉你们…不过,不是我要说…是‘他们’…要借我的口告诉你们!”
“他们?”郑大富打了个寒颤。
“那些…死在玄元观里的人!”西城柳猛地抬起头,灰白的眼珠仿佛要凸出来,脸上肌肉扭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表情,“那些被灭口的太医!内侍!还有…那些被邪丹害死的冤魂!他们…死不瞑目啊!夜夜在我耳边哭嚎!要我…替他们伸冤!”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李昭然的方向,声音凄厉如鬼:“尤其是你!小子!你身上…有‘他们’的气息!有那‘红丸’的邪气!还有…那画里的怨念!‘他们’…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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