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9：从赤脚医生到国医 第140章 风暴中心

张院长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窗外呜咽的寒风冻住了。王护士长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李建国和小张不知何时也悄悄站在了门口，听到了后半截话，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主动退出？凭什么？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看到一点曙光，凭什么因为一些不理解和非议就要放弃？

林春生沉默地站在那里，沈医生的信仿佛还带着温度揣在怀里，而眼前张院长转述的冰冷现实，却像锋利的冰碴。他脑海中迅速闪过许多画面：吴大娘窒息时他口对口吹气的瞬间，栓柱父亲跪地磕头的感激，董师傅修理x光机时专注的侧脸，还有“处置角”墙上那些尚未完全干透的墨迹……

“院长，”林春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打破了凝固的沉默，“这些话，是局领导会议上公开说的，还是私下流传的？”

张院长愣了一下，回忆道：“会上……主要是医疗安全的马副局长说得比较直白。其他几位领导没明确反对，但也没力挺。散会后，我听到一些其他卫生院院长私下议论，话就更……难听了点。”

“也就是说，并非所有领导都反对，反对最激烈的主要是马副局长，理由是‘不规范’、‘风险大’、‘不务正业’？”林春生追问。

“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张院长点头。

“那陈主任呢？他是什么态度？”

“陈主任是支持咱们的，在会上帮咱们说了不少话，强调了咱们的主动性和实际成效。但马副局长分管医疗安全，说话分量很重，陈主任也不好硬顶。”

林春生点了点头，思路渐渐清晰。这并非铁板一块的反对，而是不同立场、不同观念之间的碰撞。支持者看到了变革的价值和基层的活力，反对者则固守“安全”、“规范”的底线，担忧风险和所谓的“不安分”。

“院长，王姐，还有建国、小花，”林春生目光扫过众人，“大家先别慌，也别灰心。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和狂舞的枯叶。“有人反对，很正常。咱们做的这些事，确实打破了卫生院以往‘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常规，触及了一些人觉得‘基层不该碰、不能碰’的领域。他们用‘规范’和‘安全’来质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也并非全无道理。”

“可是林医生，咱们不也是为了救命吗？那些规范，在咱们这儿根本没有条件执行啊！”李建国忍不住说道，声音带着委屈和不平。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争吵，而是证明。”林春生转过身，眼神锐利，“证明咱们的探索，是在现有条件下，为了救命而不得不为、并且有效可控的‘非常规之规’。证明咱们搞‘处置角’，搞培训，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实实在在提升了咱们应对急症的能力，最终受益的是老百姓。证明咱们向上反映困难、争取资源，不是贪心不足，而是为了解决致命的短板，是为了更好地履行基层‘守门人’的职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沈医生的信大家都知道了。省里的专家认可我们的价值和方向，甚至寄来了资料和个人资助。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走的路，从更高的视野看，是对的，是有前途的！我们不能因为县里一些不同的声音，就自己先乱了阵脚，甚至打退堂鼓！”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慌乱的气氛稍稍稳定下来。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王护士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春生走到张院长桌前，拿起那份沈医生的信和项目组反馈意见。“第一，院长，您明天再去一趟县局，不是去吵架，也不是去哀求。您就带着沈医生的这封信（可以给关键领导看原件或摘要），还有项目组的反馈意见，去作一个补充汇报。重点说明，省里专家对我们工作的具体肯定和后续支持意向，强调我们并非盲目蛮干，而是有顶层设计认可和指导的尝试。同时，也要坦诚承认我们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和风险（比如旧x光机的安全问题），并汇报我们已经或计划采取的改进和防范措施。”

“第二，”他看向王护士长和李建国、小张，“‘处置角’不但不能停，还要更快、更扎实地用起来！从明天开始，所有符合条件的急症病人，优先在‘处置角’进行评估和初期处理。严格按照墙上的规程来，做好每一次记录。我们要用实际病例和规范的操作流程，来证明这个‘角’不是花架子，而是能救命的‘生命角’！日常的培训和学习，不仅不能松懈，还要加强，特别是针对那些质疑声最大的‘不规范操作’，我们要拿出更规范、更安全的替代方案或操作要点来。”

“第三，”林春生拿起自己那本“经验集”，“这份东西，要继续完善。沈医生说了，有价值。我们要把它修改得更严谨，案例描述更客观，经验提炼更精准，风险提示更醒目。必要时，可以附上我们后续采取的改进措施。把它作为我们理性探索、持续改进的证据。”

“第四，关于‘主动退出’的说法，”林春生目光一冷，“我们绝不主动提！如果上级正式要求我们退出，我们必须据理力争，用我们实际的工作成效、病人的口碑、以及省里专家的支持作为依据。但在此之前，我们只当没听见，埋头做好自己的事。”

一条条应对策略，清晰有力，既表明了坚持的立场，也展现了务实和理性的态度。

张院长听着，眼中的迷茫和颓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取代。他掐灭了最后一支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好！春生，就按你说的办！我老张窝囊了一辈子，这次，为了咱们卫生院，为了对得起跟着我干的你们，也为了那些指望咱们的乡亲，我说什么也得去争一争！明天我就去局里！”

王护士长也挺直了腰板：“‘处置角’交给我，一定管好、用好！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看看，咱们是不是在搞‘花架子’！”

李建国和小张也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风暴已然来临，他们正处在风暴的中心。退让和抱怨无济于事，唯有更加团结，更加努力，用更扎实的工作、更规范的实践、更理性的态度，去迎接风雨，去证明自己道路的正确。

窗外，酝酿已久的秋雨终于滂沱而下，敲打着屋顶和窗棂，发出密集而有力的声响。但这雨声，此刻听在卫生院众人耳中，却更像是一曲激昂的战鼓，催促着他们在这风雨之中，更加坚定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