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啸天那一声夹杂着内力的厉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密室内炸响,震得墙壁上的灰尘都簌簌而下。他试图用威势碾压我刚刚重燃的斗志,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宣告我不过是困兽之斗。
“牙尖嘴利!死到临头,还敢妄言!”
我心中冷笑,怒火在胸腔内奔涌,正要反唇相讥,却见他脸上那暴怒的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阴险、狡诈,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的神色。
那是一种猎手在欣赏落入陷阱的猎物最后挣扎时的残忍趣味。他微微眯起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似乎在调整着某种韵律。
紧接着,他再次开口。
而这一次,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不再是陆啸天本人那沙哑、阴鸷的嗓音,而是……而是变成了一个温柔、哀婉,带着一丝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腔调,一个我深藏在记忆最深处、十几年来不敢轻易触碰,每每忆起便痛彻心扉的声音——
那是我母亲,姜氏婉宁的声音!
“云儿……我的云儿……”
这声音幽幽地响起,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带着无尽的怜爱与一声令人心碎的叹息,在这血腥的密室里弥漫开来,显得如此诡异,又如此致命。
“别恨他……放下吧……都是命……苦命的孩子……”
轰——!!!
这一下,比刚才续脉散药力焚经灼脉带来的冲击,要猛烈十倍、百倍!它不再是作用于**,而是直击我毫无防备的灵魂最柔软处!
母亲……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是我童年全部温暖与光明的来源,也是我此后无数个日夜噩梦与痛苦的根源。
刹那间,无数被我用仇恨和意志力强行封印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我的神智。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暖花开的小院,母亲穿着素雅的衣裙,坐在海棠树下,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哼唱着古老的童谣,她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我的头发,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我仿佛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草药清香。
然而,这温暖的幻象瞬间被更加血腥、更加残酷的画面所取代。滔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刀剑砍入身体的闷响……最后定格在母亲倒下的那一刻。
她美丽的衣裙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看向我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无尽的不舍、深沉的爱,以及……以及那刻骨铭心的、未曾熄灭的火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我的小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嘴唇翕动,留下的是那句我永生永世不敢或忘的遗言!
那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现在,这个弑母的仇人,这个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竟然敢!他竟然敢用这世间最神圣、最不容亵渎的声音,模仿着母亲的语调,说出如此扭曲、如此诛心的话语!
“别恨他?放下?都是命?”
巨大的荒谬感和极致的愤怒,如同冰与火在我体内疯狂交织、碰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撕裂开来!
那股无法形容的酸楚、委屈和滔天的恨意,形成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涡,疯狂地拉扯着我的理智,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大脑因极度冲击而一片空白。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陆啸天那张可憎的脸似乎在扭曲、晃动。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眼神涣散,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迷茫。双手不受控制地猛地抬起,用尽全力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恶魔的低语隔绝在外。
“闭嘴!你给我闭嘴!”我像是一头被刺中心脏的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凄厉至极的怒吼,声音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变调,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毁天灭地的愤怒,“陆啸天!你住口!你连学她的声音……都不配!你玷污了她!你给我滚!滚啊!”
我心神激荡,气血彻底失控,在经脉内疯狂逆冲。刚刚被续脉散药力勉强修复、接续的经脉,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左肩胛骨碎裂处的剧痛也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涌上,被我咬紧牙关,强行咽了回去,嘴角却依旧渗出了一缕鲜红。
陆啸天看着我如此痛苦失态的模样,眼中那抹得意与残忍之色更加浓郁。他似乎很满意这攻心之计的效果,甚至向前微微踏了半步,准备继续用这恶毒的声音,将我最后的心防彻底击碎。
然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
物极必反,痛极生慧。
就在那极致的愤怒与痛苦达到顶点,几乎要将我的灵魂都撑爆的刹那——仿佛有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了我混乱泥泂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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