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国师 第51章 钦天监，履新职

国师的册封典礼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盛大喧嚣，反而在皇帝姬元昊的授意下，办得颇为低调内敛。

一应流程由礼部与内廷协同操办，在太极殿完成了告天、授印、赐服等仪式后，便算礼成。

林微，或者说如今该称其官讳“林天衍”，换上了那身象征一品国师的紫金云纹官袍，头戴七梁进贤冠，腰佩玉带，原本清隽的容颜在华服的映衬下，少了几分书生的文弱，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深不可测。

“啧啧，小子，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倒是有几分老主人当年在朝廷挂职时的派头了。”

识海中，玄罗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

林微于心中淡然回应：“皮相而已，关键还是在这身官服所带来的‘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身国师袍服并不仅仅是荣耀的象征，更与整个王朝的气运隐隐相连。

穿着它，他调动和吸纳气运似乎都顺畅了一丝，那方被供奉在宫中特定殿宇、用以“镇国”的界空石，也与它有着微弱的共鸣。

这无疑是他在此界立足、修行的重要保障。

然而，荣耀与便利的背后，是更深的漩涡。

册封典礼上，文武百官虽齐声道贺，但那些笑容背后，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忌惮，多少是等着看他这位“幸进”之辈摔下高台的冷笑，林微心知肚明。

尤其是以新任太史令（由原太史局副职擢升，乃周文正门生）为首的一批官员，那目光中的寒意几乎不加掩饰。

典礼结束后，皇帝于偏殿单独召见。

“爱卿如今已是我大衍国师，位同三公。”

姬元昊摒退左右，看着眼前气质沉静的年轻人，语气带着期许，也有一丝告诫，“然，树大招风。钦天监乃你本职所在，亦是观测天象、推演国运之重地，如今周文正虽去，但其门下盘根错节，恐非易与之所。爱卿当谨慎行事，莫负朕望。”

“臣，明白。”

林微躬身应答，“必当恪尽职守，梳理监务，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他明白，皇帝这是要他不仅要在钦天监站稳脚跟，更要将其彻底掌控，成为真正的“天象”喉舌，而非以往那般独立甚至有时掣肘的太史局。

离开皇宫，林微并未直接回国师府（皇帝另赐的府邸，比之前的小院奢华百倍），而是命车驾直接前往钦天监。

林安如今也水涨船高，换上了体面的青衣小帽，跟在马车旁，兴奋中又带着紧张，不时偷偷整理自己的衣襟。

马车在钦天监那略显斑驳的朱漆大门前停下。与皇宫的富丽堂皇相比，这里更显古朴肃穆，甚至带着几分陈腐之气。

门前守卫显然早已接到通知，见到这代表着国师身份的车驾，不敢怠慢，连忙跪地行礼，高呼：“恭迎国师大人！”

声音在空旷的衙署前回荡，却并未见有监内官员出来迎接。

林安有些不满地嘟囔：“公子，啊不，老爷……他们怎么都不出来迎接您这位新任上官？”

林微神色不变，缓步下车，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洞开的衙门大门，仿佛能穿透那幽深的回廊，看到里面那些或冷漠、或敌视、或观望的目光。

他淡淡一笑：“无妨，我们进去便是。”

踏入钦天监衙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陈年墨香、灰尘以及某种陈旧官僚体系气息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回廊依旧幽深，两侧值房大多门户紧闭，只有零星几个低阶官员或书吏匆匆走过，见到林微这一身刺眼的紫金官袍，先是骇得一怔，随即慌忙避让到一旁，深深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林微走远，才敢抬起头，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整个钦天监，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一种无声的排斥。

来到原本属于太史令，如今自然归属国师的正堂。

堂内倒是收拾得颇为整洁，一应器物俱全，但空气中却透着一股冷清，仿佛许久未曾有人气浸润。

林微在主位坐下，对随行的一名宫中内侍（皇帝暂时指派给他的）吩咐道：“去，请监内所有七品及以上官员，至正堂议事。”

“是，国师大人。”内侍领命而去。

命令传下，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才传来稀疏、拖拉的脚步声。

陆续有官员走进正堂，他们大多低着头，面无表情，行礼问安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

人数显然不全，林微神识略微一扫，便知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借故未到。

他也不动怒，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这群心思各异的属下。

这些人，有的是周文正的铁杆拥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抵触；

有的则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眼神闪烁，暗中观察着他的反应；

还有少数几个，如沈括之流，则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

“本官蒙陛下信重，忝为国师，兼领钦天监事。”

林微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今日履新，有几句话，需与诸位言明。”

堂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其一，钦天监职责，在于观测天象，推演历法，预警灾异，以助陛下决策，以安天下民心。此乃根本，望诸位莫忘。”

“其二，过往种种，无论对错，本官不予追究。自今日起，监内一切事务，需依律而行，依规而办。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绝无偏私。”

“其三，”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间在那几个空缺的位置上掠过，“本官不管诸位此前有何缘由，既食君禄，便当尽其职。半炷香内，未至正堂者，无论官职，一律以渎职论处，革职查办。”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那几个墙头草脸色微变，而周文正的遗党们则面露讥讽，似乎觉得这位年轻国师在虚张声势。革职查办？

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钦天监内部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林微说完这三条，便不再多言，只是端起内侍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茶沫，闭目养神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堂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那半炷香，仿佛燃烧得格外缓慢。

终于，在香即将燃尽的那一刻，外面传来一阵略显仓促杂乱的脚步声。

几名穿着青色或绿色官袍的官员，额角带着细汗，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官员，正是钦天监的两位监副之一，姓吴。

“下……下官等因整理历年星象档案，一时耽搁，来迟一步，还请国师大人恕罪！”

吴监副拱手行礼，语气看似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试探。

他自恃在监内资历老，关系深，想看看这位新国师的底线在哪里。

林微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吴监副身上，平静无波：“吴监副。”

“下官在。”

“你方才说，是在整理档案而耽搁？”

“正是！”吴监副腰杆挺直了些。

“哦？”

林微轻轻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正堂内格外刺耳，“却不知，是整理永熙八年三月的‘荧惑逆行’记录，还是景和元年那场‘日食’的测算补注？或者是……前太史令周大人私下批示，要求封存的那部分关于‘东南异星’的观测笔记？”

他每说一句，吴监副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血色，冷汗涔涔而下！

林微所说的这些，都是监内一些颇为敏感甚至被刻意模糊处理的档案，尤其是最后一项，更是周文正严令封锁的消息！

这位新国师……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而且连具体内容和时间都分毫不差！

“国……国师大人……下官……下官……”

吴监副舌头打结，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镇定。

“看来吴监副是贵人多忘事。”

林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既然连自己方才在做什么都记不清，这监副之职，想必也是力不从心。即日起，免去监副一职，去典簿厅做个掌案，好好理理自己的记性吧。”

轻飘飘一句话，直接罢免了一位实权监副！

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端坐主位的年轻国师，那紫金官袍此刻在他们眼中，仿佛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哪里是什么幸进之辈，这分明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而且是一头对钦天监内部了如指掌的猛虎！

“至于尔等，”

林微目光扫过其他几个迟到的官员，“各罚俸三月，以观后效。若再有不遵号令、懈怠职守者，严惩不贷！”

“谢……谢国师大人开恩！”

那几个官员如蒙大赦，连忙跪地谢恩，声音都在发颤。

林微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堂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最后落在了站在角落，眼神亮晶晶的沈括身上。

“五官保章正沈括。”

沈括一个激灵，连忙出列：“下官在！”

“你于天文观测一道，颇有钻研，勤勉可嘉。即日起，擢升为灵台郎，协助本官处理监内日常事务，整理所有观测记录。”

沈括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深深一躬到底：“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国师大人提拔！”

这一贬一褒，如同两道惊雷，彻底震慑住了所有人。

原本那些心存轻视、意图敷衍的官员，此刻都收敛了心思，低眉顺眼，不敢再有任何怠慢。

这位新任国师，不仅手段凌厉，更是洞若观火，恩威并施之下，谁敢不服？

正堂内的气氛，为之一肃。

林微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

敲山震虎之后，接下来，才是真正梳理这钦天监，将其打造成自己所需的关键。

而朝堂之上的风云，也必将随着他这“天衍国师”的正式履职，而再起波澜。

他站起身，紫金官袍的袍角划过一道威严的弧线。

“散了吧。各归其位，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