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国师 第42章 金龙威，从容对

沈括值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那张铺在桌上的星图，其上标注的诡异“客星”轨迹，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林微心中炸响。

空间扭曲，东南方位……这几乎与他之前的推演和感知完全吻合！次元裂缝的影响，果然已经渗透到了天象层面，甚至开始被凡俗的观测手段所捕捉！只是这沈括限于认知，只能归结为“客星”和“空间扭曲感”。

“沈大人，”林微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颗“客星”的标记，“此事，除了你，可还有他人知晓？”

沈括被林微骤然严肃起来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忙摇头：“没……没有！下官深知此事蹊跷，与监内主流星象学说迥异，一旦上报，必被斥为妄言怪谈，轻则申斥，重则……故而一直秘而不宣，只私下记录研究。”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下官人微言轻，不敢……不敢招惹是非。”

林微点了点头，心中了然。这沈括是个真正的研究者，却因环境所迫，只能将如此重要的发现埋藏心底。这也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沈大人不必担忧。”林微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你所发现的，或许并非灾异，而是一场……机缘。此事暂且保密，勿要对第三人提及。我需要你近期所有关于此‘客星’以及东南星域的详细观测记录，越详尽越好。”

沈括虽然不明白林微口中的“机缘”所指为何，但见这位新来的“天衍先生”不仅没有斥责他，反而如此重视他的发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知遇之感，连忙点头：“下官遵命！记录都在此处，先生随时可以查阅！”他指着房间角落那几个上了锁的木箱，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接下来的半天，林微便留在沈括这间杂乱却充满智慧火花的的值房内，仔细翻阅那些记录。沈括的记录确实详尽得令人发指，不仅有时间、方位、亮度变化，甚至还有他凭借那架简陋“窥天镜”感知到的、关于空间波动的模糊描述和手绘草图。这些资料，极大地补充和印证了林微之前的推演。

“东南……苍龙七宿与朱雀七宿交界之地，星力紊乱，确有异宝将出之兆，但伴随的空间波动……更像是‘门’被强行撬开的痕迹，而非天然生成。”林微手指点着星图上一片复杂的星域标记，心中飞速分析，“看来，这次元裂缝并非稳定通道，而是间歇性的，且伴有强烈的能量宣泄。所谓的‘异宝’，极可能是从裂缝彼端泄露过来的、蕴含异界规则或能量的物品……”

就在他沉浸于星图推演之时，值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林安压低却难掩紧张的声音：“公子！公子！”

林微眉头微蹙，起身开门。只见林安站在门外，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公子，那位李主簿又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说……说周大人要见您，就在观星台下的正堂。”

该来的，终究来了。林微对此早有预料。自己这个“空降”的先生，又在沈括这里待了这么久，周文正那边不可能毫无反应。

“知道了。”林微神色不变，对屋内有些不安的沈括点了点头，“沈大人继续整理记录，我去去便回。”

整理了一下衣袍，林微随着等候在外的李文，再次走向那座象征着钦天监权威的正堂。与上次的冷漠不同，这次李文的眼神里，除了排斥，更多了一丝隐晦的幸灾乐祸。

钦天监正堂内，气氛凝重。太史令周文正端坐于主位，面色阴沉如水。两侧站着几位监内的高层官员，包括那位曾去小院挑衅的灵台郎张允，此刻他正低着头，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钉子，钉在刚刚踏入堂内的林微身上。

“林微，”周文正没有称呼“先生”，直接唤其名，声音冷硬，“你可知，钦天监乃朝廷观测天象、推演历法之重地，自有法度规章？”

林微微微拱手，不卑不亢：“林某知晓。”

“既知晓，为何不经呈报，擅离职守，与不相干之人私下接触，窥探监内机要？”周文正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官威的压迫感，“沈括乃监内末流小官，其所录星象，荒诞不经，早已被本官明令封存！你初来乍到，便罔顾禁令，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借此搜集一些怪力乱神之语，再去陛下面前妖言惑众不成？！”

这一顶“窥探机要”、“妖言惑众”的大帽子扣下来，若是寻常书生，只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张允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道：“周大人，下官早就说过，此子心术不正，惯以奇谈怪论哗众取宠。如今得了陛下些许青睐，便愈发不知进退，竟将手伸到我钦天监内部来了！若纵容此风，监内规矩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堂内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指责林微破坏规矩，居心叵测。

面对这汹涌的指责，林微却忽然笑了。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周文正那咄咄逼人的视线，朗声道：“周大人此言差矣。”

他这一笑，让堂内喧闹的指责声为之一滞。所有人都没想到，面对如此阵仗，林微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林某蒙陛下恩典，赐‘天衍先生’之号，允协理天象观测之事。”林微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陛下旨意中言明，‘遇有异象，可直接呈报’。林某既领此职，自当恪尽职守，凡与天象相关之事，无论巨细，皆在职责范围之内，何来‘擅离职守’、‘窥探机要’一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回到周文正脸上：“至于沈括沈大人所录星象，是否荒诞不经，林某不敢妄断。但既然有所记录，便属‘天象相关’之事。林某查阅，乃是履行‘协理’之责，何错之有？莫非在周大人眼中，陛下钦定的‘协理’之权，还不及监内一纸封存令？还是说，周大人觉得，有些天象……不该被陛下知晓？”

这番话，如同绵里藏针，以圣旨为盾，以职责为矛，直接将周文正的指责顶了回去，更是隐隐点出了对方可能存在的“欺瞒”之嫌！

周文正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林微：“你……你强词夺理！”

“林某只是据理力争。”林微语气依旧平淡，“若周大人认定林某有错，大可具本上奏，弹劾林某。林某相信，陛下圣明，自有公断。”

直接把皮球踢给了皇帝！周文正敢吗？他不敢！皇帝本就对太史局不满，才弄了个林微进来制衡，若他此刻上奏弹劾，岂不是坐实了太史局排挤陛下亲信？那后果不堪设想！

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周文正脸色变幻不定，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原本想借着官威和规矩，给林微一个下马威，最好能逼得他自行请辞，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难缠，言辞犀利，更是直接抬出了皇帝，让他投鼠忌器。

张允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开口。

良久，周文正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一个‘天衍先生’！既然你执意要‘协理’，那便好好协理！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行差踏错，辜负了圣恩！”这已是色厉内荏的场面话了。

“林某谨记周大人教诲。”林微微微躬身，礼数周全，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他不再多看周文正那难看的脸色一眼，转身，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正堂。阳光洒落在他青衫之上，背影挺直，带着一种无可撼动的镇定。

身后，是死寂的正堂，和周文正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

这一局，正面交锋，林微凭借圣旨和急智，险胜半子。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太史局的敌意，已然彻底摆上了台面。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协理”中，找到确凿的证据，将东南异象与次元裂缝的联系，呈于御前！这不仅是为了完成对皇帝的承诺，更是为了……探寻此界灵气复苏，或者说，他自身回归修仙界的可能！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今夜，或许该找个借口，登台一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