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鹊见许明明神色缓和,立刻又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给吴良友的“英雄事迹”添砖加瓦:
“我就说老吴没事吧!他那人,福气大着呢,命里带贵人!上次去开发区视察,工地上的脚手架突然掉下来一块木板,擦着他头皮飞过去的,头发都燎焦了几根,人家愣是毫发无伤,拍拍灰继续视察,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说着,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包中华烟,抽出一根递给许明明。
许明明摆摆手拒绝了,他自己便叼上一根,“啪”一声用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满足的烟圈从鼻孔里慢悠悠地飘出来,在灯光下变幻着形状。
“说起来,这次乡镇配套改革,省里市里盯得紧,方案都是上面定好的框框,”许明明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凝重,“关键是咱们镇那三块预留地,必须得他老吴点头签字才能动。要是批不下来,明年的招商引资项目全得搁浅。李老板那个食品加工厂,王总规划的物流园,可都眼巴巴等着这块地落地呢,人家连前期资金都准备到位了。”
“放心,”王鹊吐了个圆圆的烟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吴私下跟我透过口风,说咱们杨柳镇的项目,他心里有数。他就是好个面子,喜欢被人捧着。等会儿他来了,咱们把场面做足,多敬他几杯,把他哄高兴了,这事基本就妥了。”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飘飘洒洒落在光洁的茶几上,像撒了一把芝麻。
“再说了,咱们许书记您亲自坐镇,这面子他能不给?除非他不想在县里混了。”
许明明瞥了他一眼,没接这个话茬。
她知道王鹊说的是实情,吴良友这几年在国土局局长的位置上坐得稳,权力不小,各乡镇求他办事的人能排成长队,都得看他脸色。
但她心里就是有点看不惯吴良友那种拿腔拿调的官架子。
上次开全县国土资源管理工作会议,吴良友在台上念稿子,念到一半居然停下来,慢悠悠地喝水,还让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捶背,那副做派,看得她当时就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而且,她敏锐地感觉到,王鹊和吴良友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超越正常工作的联系。
上次她去县里开会,无意中看到他们俩从一家高档茶楼出来,举止亲密,看到她时却立刻分开了,表情有些不自然。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菊花苑门口。
门被推开,张墨搀扶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众人苦等多时的吴良友。
他换了件灰色的夹克衫,左边胳膊肘的位置缠着一圈醒目的白色纱布,边缘还隐隐透出点红晕,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显示他的精气神还在。
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魂未定。
“吴局!您可算来了!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许明明立刻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吴良友没受伤的那只手。
她的手不大,但握得很有力,传递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关切,“听说您路上受了惊,我们这心都揪着呢!赶紧让张墨去接您,还好您人没事,真是万幸!祖宗保佑!”
吴良友摆摆手,脸上配合地露出心有余悸的苦笑,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今天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还好人没事,就是吓得不轻,现在这心脏还‘噗通噗通’跳得跟打鼓似的,缓不过来劲儿。”
他故意把“吓得不轻”几个字咬得很重,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像是在等待更多的安慰和嘘寒问暖。
但他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提及车祸的具体细节,尤其是“红衣女人”那一段。
“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明明爽朗地笑起来,声音清脆,极具感染力,“老天爷这是在考验您呢!考验越惊险,后面的福气就越深厚,您看您这不是平平安安到咱们蓝蝴蝶了嘛!这说明啊,好运在后头呢!”
王鹊也赶紧在一旁敲边鼓:“就是就是!吴局您这是要时来运转,走大运了!我看啊,明年您这位置,说不定就得动一动,往上走一走!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杨柳镇这些老部下啊!”
这话捧得恰到好处,既给了高帽子,又点了主题。
吴良友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哄得心里舒坦了不少,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回来了些。
他活动了一下那只没受伤的胳膊,虽然牵动肌肉还有点疼,但已无大碍,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个包间:
“你们这菊花苑……嗯,不错,有股子清香味,闻着挺提神醒脑。”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水墨菊花图上,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这画有点意思,笔墨不俗,比城里那些画廊里附庸风雅的玩意儿强。”
但他心里却莫名想起了车祸时眼前闪过的红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将思绪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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