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方志高”。
姚斌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方志高,县国土局分管业务的副局长,余文国的“顶头上司”,也是笔记本里提到去“接触”刘猛的人。
他这时候打来,绝非偶然。
接,还是不接?
电话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渗人。
姚斌盯着那名字,指尖发凉。
最终,他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出声。
“喂?小姚啊,是我,老方。”方志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贯的军人作风,“在哪儿呢?下午局里开会没见着你,打你办公室电话也没人接。”
姚斌强迫自己声音平稳:“方局,我…家里有点急事,请假出来了。您找我有事?”
“哦,没事没事,就是关心一下嘛。”
方志高笑呵呵的,“听说你下午去了后院那排平房?那边都快拆了,乱得很,你去那儿干嘛?”
试探!**裸的试探!
姚斌后背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他努力让语气显得随意:“咳,以前有份旧档案可能落那边了,去找找,结果白跑一趟,灰头土脸的。”
“这样啊。”方志高拖长了调子,停顿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小姚啊,咱们共事也这么多年了,老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东西呢,不该碰的别碰,不该拿的别拿。余文国那是自己走了歪路,栽了。咱们活着的人,得往前看,得聪明点。你说是不是?”
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方局,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姚斌装傻。
“不明白最好。”方志高轻笑一声,“行了,你忙家事吧。对了,最近城里不太平,晚上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晃悠。尤其……别去那些人杂的地方,像什么小旅馆啊,城乡结合部啊,不安全。”
电话挂了。
姚斌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方志高不仅知道他可能拿了东西,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他大致位置!那个前台老板娘诡异的眼神……会不会是她?
时间不多了。
对方给的一小时,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方志高这通电话,既是警告,也可能是在定位,或者拖延!
不能再犹豫!
他迅速拿起那支刚充好电的录音笔,找到刚才那段关于刘猛的关键对话,重新播放。
同时,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小心翼翼地对准录音笔的扬声器。
环境嘈杂,他尽量贴近,确保录清楚每一个字。
录完一遍,怕不保险,他又用一部几乎淘汰的旧手机,同样操作再录了一份备份。
两部手机,分开藏好。
接着,他翻开笔记本,找到记录张主任受贿五十万、吴良友被拉拢、以及余文国提及要“接触”刘猛家属的那几页,用手机摄像头,调成高清模式,一页一页,正面、侧面,多角度拍摄,确保每一个字、甚至纸张的纹理折痕都清晰可见。
拍完照,他仍不放心。
万一手机被抢、被毁呢?他抓过房间里那支快没油的圆珠笔,在本子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极小的字,飞速抄下最关键的信息:“张明远,省发改委副主任,2020.3,清风茶楼,黑川项目验收打点,50万,陈建国境外账户。吴良友,2019春节,茅台,女儿工作。余文国计划接触刘猛家属施压。”
字迹潦草,但关键点一个不落。
做完这些,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是紧张,也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奇异平静。
他将录音笔和笔记本原样塞回铁皮盒,用塑料布重新裹好,打了死结。
然后,他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将两部手机分别藏进不同地方——一部塞进袜子,踩在脚下;另一部藏在抽水马桶水箱盖后面(这地方一般没人会立刻去翻)。充电宝和数据线扔进背包,伪装成普通旅客。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一小时期限,还剩三十多分钟。
他拎起那个重新包好的黑色塑料袋,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明显痕迹,搬开抵门的椅子,轻轻打开门。
走廊依旧昏暗,只有尽头那盏灯苟延残喘地亮着。
他快步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经过前台时,那个老板娘正低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抬头,两人目光有一瞬间交汇。
姚斌面无表情,径直走过,扔下一句:“退房,押金不要了。”
老板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姚斌已经推开门,融入了外面浑浊的夜色中。
街对面,那辆黑色无牌轿车依然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兽。
姚斌装作没看见,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运气不错,一辆空出租车很快驶来。
他拉开车门钻进去:“师傅,去文化广场。”
出租车启动,驶离破旧的“悦来客栈”。
姚斌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果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附骨之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