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友在局务会上那近乎打脸的人事安排,像一盆冷水,把空降副局长郑明初来乍到的那点烧得正旺的“三把火”彻底浇熄了。
郑明试图插手核心业务、为环宇矿业顺利铺路的企图,被吴良友用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硬生生挡了回去,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
接下来的几天,郑明办公室的那扇实木门关得比银行的保险柜还严实,里面时不时传出他压低声音、语气激动地打着电话的动静,具体内容听不清,但那种压抑的愤怒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几分。
他的脸色也一直是阴沉的,看见林少虎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当空气无视,那眼神里的冷意,简直能冻死人。
林少虎虽然名义上恢复了核查组组长的职务,但办公地点依旧被“发配”在信访办隔壁那个采光不好、冬天阴冷夏天闷热的偏僻角落。
吴良友对此的解释是“方便核查组接触一线群众信息,了解真实民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实质上还是一种无形的隔离和边缘化。
吴良友给他派来的两个所谓“组员”,也是局里出了名的“老油条”,都是五十多岁、等着退休养老的主儿,一个每天热衷于用保温杯泡枸杞研究养生,另一个则沉迷于盘他那串油光水滑的核桃,万事不管,一问三不知,完美地扮演了“门神”和“背景板”的角色。
林少虎对此也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静。
他正好利用这段看似被“闲置”的时间,不用应付太多杂事,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翻阅核查组封存期间积压下来的近期的信访记录和部分公开档案,希望能从中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一翻,还真让他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最近几个月,涉及矿产资源开发、环境污染、土地补偿纠纷等方面的匿名或实名举报信数量明显增多了,而且举报对象不再像以前那样集中指向某一家企业,而是像撒胡椒面一样,指向了几家不同的、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关联的矿业公司。
其中最引人注目,也最让林少虎上心的,是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用左手写的匿名信。
信里面没有具体点名哪家公司,而是提到了一个“矿业黑帮”的概念,信里说这几家公司表面上为了项目争得你死我活,演戏给外面看,暗地里实则是一个紧密的联盟,共同操控着全县乃至周边地区的矿产资源分配权和市场价格,采用暴力威胁、恐吓、贿赂、设局陷害等手段,系统性地排挤、打压那些正当经营的竞争者,欺压当地失去土地的百姓。
信的最后,笔迹更加潦草,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懑和绝望写道:“他们手眼通天,上面有人罩着,你们官官相护,根本查不动!告了也是白告!”
林少虎反复看着这封信,心里一动,想起了周经理弟弟给他的那个染着血渍的笔记本里提到的“矿业联盟”。
他尝试着按照信末尾留下的一个模糊不清、似乎随时会断线的电话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的时候,突然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异常沙哑、充满警惕的男声:“谁?”
“你好,我是县国土局核查组的林少虎,我看到了你写的信,想向你了解一下你说的那个‘矿业黑帮’的……”
对方一听“林少虎”三个字,像是被毒蛇咬到了一样,立刻粗暴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打错了!别再打来了!”
说完,根本不给他任何再开口的机会,立刻挂断了电话。
林少虎再打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已经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对方不仅认识他,而且对他的身份反应极其激烈,充满了恐惧!这更加印证了那封信和笔记本内容的真实性。
当晚,林少虎在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显然使用了市面上常见的变声软件,声音尖锐怪异,没有任何感情起伏:“林主任,想查矿业黑帮?有点胆量。明天早上六点,西山公园山顶那个旧凉亭,一个人来。过时不候。”
第二天拂晓,天色只是蒙蒙亮,西山公园里雾气弥漫,寂静得只能听到早起的鸟儿偶尔几声清脆的鸣叫。
林少虎如约独自一人来到了山顶那个破旧的凉亭。
清晨的寒风带着湿气,吹在脸上有些刺痛。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一个穿着毫不起眼的灰色夹克、戴着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和鸭舌帽的男子,像幽灵一样从凉亭侧面茂密的树林里闪了出来,动作敏捷,他先是极其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然后才快步走到林少虎面前,将一个厚厚的、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几乎是硬塞到了他手里。
“环宇矿业的真实背景和股权结构,还有他们和某些人的关系,都在里面。”
男子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口罩,显得异常沉闷,但语速极快,像是怕被人发现,“法人代表只是个摆在台前的幌子,傀儡而已。实际控制人,和宏远矿业那个已经进去的王天佑,是同一个幕后大老板!只不过宏远臭了,换了个名字好听点的马甲重新上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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