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正往前开,窗外的吵闹声越来越清楚。吴良友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方志高被几个村民围在中间,双方争得脸红脖子粗,方志高一边说一边比划,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不少人举着手机在拍,还有人扯着嗓子喊“当官的欺负老百姓啦”。
余文国叹了口气,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看看,又搞出事情来了。这要是被拍到网上,咱们又有得忙了。”
吴良友没搭腔,摸出烟盒想抽根烟,结果发现盒子是空的。他烦躁地把空烟盒往旁边一扔,心里更堵了。这个方志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晚要捅出大篓子。
这时手机“叮”了一声,是微信。王菊花发来的:“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熬了莲藕排骨汤,你上次说想喝的。”下面还附了张照片,碗里的莲藕炖得粉粉的,漂着几块排骨,汤汁清亮,看着就让人暖和。
吴良友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心里的烦躁稍微缓解了一些。王菊花这人虽然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懂什么浪漫,但总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早上出门时,她站在玄关那儿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听说了征地的事和省厅督察组,却什么都没问,怕给他添堵,只是默默帮他整理衣领,叮嘱他注意安全。
“跟你嫂子说,我回去吃。”他对余文国说,语气柔和了不少。不管外面多烦心,家里总有口热饭等着,这份踏实的感觉,什么都比不了。
“好的,我这就给嫂子回消息。”余文国拿出手机刚要发,被吴良友拦住了。
“小李,”吴良友突然开口,“别去镇政府正门了,绕到侧门,从食堂后面进去,直接去国土所。”
余文国愣了一下,不太理解:“吴局,从正门进不是更好吗?正好让老百姓看看您重视这件事,也能安抚一下情绪。说不定您一出面,村民就不闹了,还能帮方志高解围。”
“重视个啥!”吴良友没好气地说,“真被老百姓围住了,问东问西我答不上来,明天全县都知道国土局局长无能,搞不定征地!基层工作要懂得虚实结合,该露脸时露脸,该躲时就得躲,不能硬扛。现在这情况,出去就是自找没趣,还得被人拍下来当把柄。”
小李赶紧点头,打方向盘拐进一条窄巷。巷子两边的墙上还贴着去年的拆迁公告,红色的“拆”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卷起,看着有点刺眼。巷子里坑坑洼洼的,车颠得厉害,吴良友靠在座椅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一会儿是糜素雅的短信,一会儿是征地纠纷,一会儿是王菊花的排骨汤。
车在国土所后门停下,吴良友看见史小路正站在门口抽烟,脚下好几个烟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史小路是他亲外甥,现在是杨柳国土所副所长,算是他安插在基层的“自己人”,能跟他通气,也能帮忙盯着下面的动静。
“舅舅。”史小路看见他,赶紧掐灭烟,用脚踩进雪里,脸上有点紧张,快步迎上来。
“跟我进来。”吴良友语气不好,转身往所里走,脚步又快又沉。他知道,接下来还得靠这个外甥,方志高靠不住,下面所长们各有各的小算盘,只有史小路他能完全信任,也能不折不扣执行他的命令。
进了国土所办公室,一股烟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史小路赶紧给吴良友倒了杯热水:“舅舅,您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为了征地的事?”
吴良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下去,心里的烦躁稍微缓解了一些:“方志高闹成这样,我能不来看看?你说说,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村民到底什么诉求?方志高有没有跟你透底?”
史小路叹了口气:“还能怎样,就是补偿款和安置问题没谈拢。有几户觉得补偿标准低,想多要点;还有几户对安置点不满意,觉得位置太偏,交通不便。方志高之前承诺得好听,说帮他们争取更高补偿,结果一直没兑现,村民觉得被忽悠了,才闹起来。”
吴良友皱起眉:“这方志高,越来越不靠谱。”他掏出手机,翻出糜素雅的短信,犹豫了一下,又收起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解决征地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你现在去跟村民代表谈,就说局里已经知道情况,会重新核算补偿标准,也会考虑他们的安置诉求,让他们先冷静,别闹了。”吴良友对史小路说,语气不容商量。
史小路点头:“好,我这就去。不过舅舅,村民现在情绪激动,怕不好说服。”
“尽量沟通,实在不行就先拖着,等省厅督察组走了再说。”吴良友说,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现在最重要的是别出乱子,不能让督察组抓住把柄。”
史小路明白了:“知道了舅舅,我会尽量稳住他们。”
吴良友靠在椅子上,又喝了口热水。办公室的窗户有点漏风,冷飕飕的。他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吵闹声,看来方志高那边还没搞定。这个方志高,平时吹牛一个顶俩,真遇到事情就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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